老家的邻居(二):“反动派”赵家


 老家的邻居(二):“反动派”赵家

2019-1-10

我们家的左邻,也姓赵。

原先以为我们是一家的。村里有五户姓赵的,另外那三户是兄弟,住在村中央,是汉族;我们这两家住在一起,都是阿武人。问奶奶,说不是,我们两家以前是从不同地方搬过来的;只是因为老祖先关系不错才将房子盖在一起。问父亲,只说是不相干。

赵大爹是个驼背,听说是年轻时候爬棕树剥棕摔下来摔坏的。我见到他的时候,他总是九十度勾着腰,或者是站在路边给人让路,或者是场院里干活。他总是主动跟我打招呼,脸上总是笑眯眯的,说话的口气从来不把我当成小孩。我后来才觉察到,他的那种笑容有讨好的成分。他对谁都客客气气,轻声细语的。说话怕惊着别人,走路怕踩死蚂蚁。

他们家原来住在村子最南端的草房里,一家四口人,老两口,加上两个儿子。我后来才知道,赵大爹成分不好,属于“反动派”,其实是富农。我知道这个秘密,是有一次大队组织批斗会,赵大爹被拉去陪斗;那时候我父亲是大队书记,在赵大爹被押上批斗台之前将他放了。我父亲跟人解释说,老人家身体不好,经受不了批斗;再说这么多年一直都服从改造,已经改造好了。我对赵大爹一直都有好感的,知道他是“反革命”之后,印象就有些坏了。也是因为这件事,让我明白了很多东西。在我们那里,对老人总是很尊重很恭敬的。比如在我们家里,老人说的话总是要听的,任何情况下对老人都要恭恭敬敬的;老人站着的时候,小孩子是不能坐着的。可是在赵大爹家,情况却不是这样。赵家兄弟两个对父亲不是很尊重,跟他说话总是很不耐烦的口气,有时候甚至会有鄙视的口吻。赵大爹在他两个儿子面前,总是唯唯诺诺,小心翼翼的样子。有时候,还会被儿子训斥。这种情况在大多数人家都是不可想象的。赵家的两个儿子都是跟我关系很好的兄弟,有时候我会觉得他们做得很过分,还想说说他们。知道赵大爹是反动派之后,我对赵家兄弟有了些理解,对赵大爹则多了一些反感。

后来因为落实什么政策,赵家才搬到我家隔壁的瓦房去住。那所房子,原来住的的一户从城里来的人家,因为什么政策的变化回城去了。赵家住的瓦房是正房,还有一所耳房是草房,住的是一位老太太,我们也喊大妈。大妈有两个女儿,都嫁在村里。似乎大妈家与我们家要亲一些,她的外孙跟我一起上小学,一直很恭敬地叫我舅舅。过了很久之后我才知道,赵大爹解放前是大户人家,讨了两个老婆。现在跟他住在一起的是小老婆,而这位住在草房里的是大老婆。解放后,大老婆与他离婚,带着两个女儿生活。知道这些之后,赵大爹在我心里的印象就很槽糕了。也是在这之后我才明白,原来他的驼背不是从树上摔下造成的;而是被批斗的结果。

再大一些之后,知道了更多的事情,对赵大爹又多了些同情。他们家的自留地紧挨着我们家的小菜园。我到小菜园干活时,总会看到赵大爹也在地里忙活。他干活很认真,很投入,一小块一小块的蔬菜,都伺弄得很精细。那时候,他的小儿子,我喊做“四哥”的,正在公社上的中学读书。他每个赶集的日子,都要从地里拔些蔬菜到集市上去卖。他还养了几只母鸡,每周还有几只鸡蛋。卖了钱就送到我父亲那里,要我父亲转交给他儿子做生活费。因为他的成分,加上他的形象,他不敢亲自到学校,怕给儿子丢人。那时候,我父亲已经调到中学当校长。想到赵大爹那样勤勤恳恳,任劳任怨,还总被人瞧不起,甚至被自己的儿子鄙视和训斥,就觉得他的人生真是不值。

我后来出来读中学,上大学,假期回家的时候,还会到他们家串门子。我与赵大爹的两个儿子,关系一直都很好。后来,三哥结婚了,四哥读师范之后回乡做了小学老师。他们家的情况好了很多,但赵大爹的情况更糟了。年纪大了,干不了活,身体又多病,更加不被人待见了。还是被人瞧不起,还是被儿子训斥,吼叫;还是唯唯诺诺,谨小慎微的样子。我后来知道,赵大爹曾经到自留地里的老春树上上吊,因为绳子不结实,没死成。再过几年我回去,听说赵大爹已经不在人世了。

 

赵大爹有四个儿子。我记事的时候,老大和老二就不在家里了。可能是因为家庭成分的缘故,在老家混不下去,找不到媳妇儿,就到祖上所在的龙庆地方做上门女婿了。赵大爹在老家还有些亲戚,还能给他们提供庇护。他们出去之后可以避开阶级斗争的压力,可以更有尊严地生活。我因为跟三哥四哥的关系很好,经常跟他们一起玩儿,一起做事,经常听他们说起大哥二哥,渐渐地就将未曾谋面的二位想象成自己的亲哥哥,感情上很亲近。总听村里人说起,大哥二哥都是摔跤的好手,经常在摔跤比赛中得“大红”。大红相当于一等奖,一场比赛中连续摔倒六人,就能等到“大红”。原先的“大红”,就是奖励一块二丈的大红布。这个奖品当然也有物质的意义,当更主要的是精神意义。在我们少数民族地区,对摔跤比较重视,摔跤能手很有地位。大哥二哥之所以在龙庆地方过日子,可能跟他们摔跤厉害有关系。

我第一次见大哥二哥,应该是七十年代末的事情了。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之后,粮食大丰收,我们村里组织了一次摔跤比赛,大哥二哥也回来了。我从四哥口里听说他们要回来,就一直期待着,想象着。见面才发现,大哥二哥并不是我想象中那样魁梧的样子。只是中等的个子,不过粗胳膊粗腿的,皮肤黑黑的,看起来很强壮。他们兄弟确实都是摔跤好手,二哥得了大红,大哥得了二红,三哥得了三红。这一次我们村子组织摔跤,他们兄弟大出了风头。我因为将他们看成是自己的亲哥哥,也倍感骄傲。这一次,大哥二哥多住了几天,父亲还请他们到我家吃了饭。那时候我十二岁,已经能够上桌喝酒了。过两年我再次见到大哥二哥,那是三哥结婚的时候。

 

三哥大名叫赵宝华,比我大十来岁。他是个快乐的人,我最早理解的“幽默”,是在三哥身上发现的。我那时候喜欢到三哥家串门,也喜欢请三哥到家里来玩。他总是有无穷无尽的俏皮话,总会让人开怀大笑。只要他一开口,大家就准备笑了。任何时候,只要有三哥在,气氛就很活跃。跟三哥在一起呆久了,我也不自觉地会学着说一些俏皮话。不过,三哥那种天生的幽默感是学不到的。三哥的这种“幽默”,并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四哥有时候会说,讲些虚头八脑的东西有什么用呢,又不能当饭吃。还有些老人会说,赵宝华只会耍嘴皮子,做事喜欢偷奸耍滑。

听说当年生产队的时候,有一次赵宝华被派去一块玉米地锄草。他到了田头,躺下来就睡;到太阳快落山才下地,将这边田边的草锄得干干净净,倒拖着锄头跑到另一边,又将那边田边的草锄得干干净净。别人还在田里忙活,他的任务已经完成。生产队干部来检查,还很满意。这样的事情三哥应该干过不少。素来宽容隐忍的我奶奶,也说赵宝华干活不踏实。

我后来又听说过很多关于三哥的滑稽事儿。听说他约了几个伙伴到山上摘马蜂窝,为的是取蜂巢回来,吃里面的蜂儿。在那个蛋白质严重匮乏的时代,这可是难得的美味。蜂巢在荆棘棚子里,要钻进去,用蒿子烧烟将马蜂熏走,才能取到蜂巢。赵宝华自告奋勇手举烧着的蒿子进去,不一会儿就大喊大家蒙着头钻出来,说是被蜂群蜇了,还在地上打滚。于是换人进去。取回蜂巢,炒了蜂儿。吃完之后大家才发现赵宝华脸上身上都好好的,没有被马蜂蛰过的样子。这才知道他耍了大家。

1975年,我们那边流传一种“世界末日”的说法,很多人都相信。有些平时就好逸恶劳的家伙,就抓紧时间挥霍。有的人家,把楼板都拆了,换钱卖肉来吃。听说赵宝华也参加了这样的荒唐事儿。他们一伙人从家里拿了腊肉到村公房煮了吃。赵宝华负责烧火。天黑了,没有灯,只能借着火光吃东西。大家正要动筷子,赵宝华指着锅边上白白的东西说,这肉吃不成了,已经长蛆虫了。大伙儿借着微弱火光一看,果然锅边是一层白白的蛆虫。于是只能换肉重新煮,赵宝华负责将这一锅端到外边倒掉。赵宝华到了外边,背着别人大吃起来,又将剩下的放到墙头,准备事后带回家自己吃。原来并没有什么蛆虫。他乘大家不注意的时候,往锅里放了一把马牙玉米,又白又长的,微弱灯光下看不清楚。他一说是蛆虫,大家就相信了。

还有一件事儿是我见识过的。有一年我们一起到城里赶集,我去卖核桃,赵宝华去卖木板。卖完之后,赵宝华要去买一些骨胶,是将来盖房子要用的东西。到了卖骨胶的铺子,举起一块一块骨胶,朝着太阳的方向观看,装成鉴定质量的样子。他穿着一件袖子宽大的衣服,趁老板不注意,就将骨胶塞进袖子里。这样,试了一块又一块,骨胶都进了他衣服。最后一块没买,他盖房子需要的骨胶已经够了。

因为这些事儿,赵宝华在人们眼里的形象不是太好,大家都觉得他不太靠谱。我倒不认为有什么大不了的,他只是好玩而已。集体经济时期,他可能是喜欢偷奸耍滑,包产到户之后,就完全不一样了。他们一家四口人,弟弟在上学,父母基本上没有劳动力,地里所有的活基本上就是他一个人在干。后来市场稍微放开一点,三哥还经常到江边扛木材到城里去卖。扛上百斤的木板,走五六十公里的山路,那是相当相当辛苦的。

三哥好耍滑头的名声应该传得不开,相反他作为摔跤好手的名声应该更响一些,要不他那样出身不好,怎么能够娶到那么漂亮的媳妇儿呢?三哥娶媳妇儿的时候我在读初中,他请我做的伴郎。我少年的时候,做过很多这样的好事儿。娶媳妇儿的请我做伴郎,出嫁的请我去陪亲,还经常做小弟兄帮忙收拾桌子招呼客人。一位远房的表亲在外当兵,娶媳妇儿的当天因为下大雪回不了家,还让我临时代替拜了堂。三嫂应该是我们家的远亲,在距离我们村子十几公里的山村。我们五六个人,骑着马去的。天不亮出发,到对方村子吃了午饭,驮上嫁妆就往回走。做伴郎也没什么事儿,跟着新郎走来走去,陪着新郎敬酒喝酒。三哥娶亲的酒宴就在我们家里办的,就在我们家厨房做菜。

吃了三天,宾客散了。那天晚上,我跟三哥还有邻家的几位哥哥在厨房烤火吹牛。最后,三哥跟我说,兄弟,哥哥以后有人一起玩了,就不跟你玩了。我当然很为三哥高兴。三嫂很漂亮,又勤快,又孝顺,还很大方。娶到三嫂,是三哥的福气。

我以后读高中,上大学,每次回去,都会到三哥家玩玩。不过时间长了,接触少了,还是慢慢生分了。后来听我弟弟说,当初我父亲修小房子,要动着一点赵宝华家小草房的阴沟,跟他说好了的,还用一块地做了补偿。我父亲去世后,赵宝华提出异议,要反悔,被我弟弟驳了回去。我弟弟还说,赵宝华修个水井,占用了我家的宅基地,没有跟他商量,他们之间又闹了矛盾。我这才想起来,我回去的时候有两次碰到赵宝华,热情主动跟他打招呼,他似乎有些别扭,有些尴尬。我每次回去都请亲戚朋友到家吃饭,赵宝华一直都没出现。

我觉得很有些遗憾。这些小事儿在我看来很不值得,没有意思。不过,从当事人的角度看,涉及宅基地的,可能都是大事。其实也确实算不了什么。我最近几次回家,还是没见到赵宝华。听说他的儿子都上了大学,都在城里工作,赵宝华一家现在都是城里人了。

 

我跟三哥四哥关系都很好,他们哥俩关系却不怎么样。

四哥大名叫赵宝民,大我三四岁的样子。我读小学三四年级的时候他在读高中,我读初中的时候他已经读师范了。

赵宝民大概是最早懂得读书可以改变命运的人了。因为出身不好,加上身体不像几个哥哥那样结实,做农民干活不仅没有出路,而且会很惨。其实那时候对于成分不好人家的孩子来说,读书的出路也不明朗。只能说是模模糊糊的,有点希望。赵宝民后来自己也说,要是没有我父亲,他读高中和读师范都没有希望,所以他一辈子都感谢我父亲。至少从表现出来的情形看,四哥对我父亲的尊重要远远超过对他父亲。不过,我还是不太接受他对我父母的那种有些谄媚的表情。

我原先对四哥也是很有感情的。在某种意义上,甚至是有些依赖。我读小学三四年级的时候,对知识有着强烈的渴望。那时候,我的老师已经教不了我了。不是我狂妄,确实是我的老师们知识太贫乏。我的那些老师,都是放下放牛鞭直接走进师范学校教室的。强化培训两三年,字也认识不了一斗,算术除了加减法外就两眼一抹黑。让他们教学确实勉为其难。那时候我母亲在大队小学任教,我在村里小学。经常是我母亲头天晚上教我,第二天早上我再教老师,老师再跟大家讲。我母亲有很多小说,我都已经看完。每到赶集日,我都要卖些山货,然后到供销社买书。供销社也没多少书,来一本就被我买走一本。我对知识的那种渴望,现在想起来都让我感动。

四哥那时候在读高中。他应该是学习很认真刻苦的人,也为自己拥有知识而自豪。每个周末,我都期待着四哥放假回家,等待着跟他一起上山砍柴,下地干活。四哥总会跟我讲一些见闻,讲他觉得有趣味的各种知识,大凡天文和地理,文学和历史,物理和化学,他似乎无所不知,而我又无所不感兴趣。在我的眼里,四哥就是知识的化身,是知识的超人。其实那时候我父亲和母亲还可以教我一些东西的,但是,只有四哥跟我讲的那些东西我才觉得有兴趣,才听得进去,记得下来。这样的日子应该持续了三四年的样子,再往后四哥也教不了我什么东西了。我一直是很感谢四哥的,在很大程度上,他是我的启蒙者之一。

但四哥的为人我不是很接受,这就让我感到为难。不爽快是我最不喜欢的地方,感觉他总是有些唧唧歪歪的。比如我的朋友们都喜欢到我家玩,包括留下来吃饭。四哥不喜欢到我家玩,更不会到我家吃饭。我后来知道,他的这种心理叫做自卑。虽然我们是很好的朋友,而且他事实上还是我的启蒙老师,但因为他的家庭出身,因为我父亲对他的恩情,他一定有着很强的自卑心理。

让我不喜欢的还有他对他父亲的不尊重。记得很早的时候,他对他父亲说话就很不耐烦,很不恭敬。总是那种厌恶的情绪,总是排斥的表情。我很不理解,很难接受。毕竟,那是他的父亲,而且他的父亲还在那么艰难的条件下供他读书。在所有我不屑的人品中,最恶劣的就是不孝了。说实在话,至少在表面上,我觉得他对自己父亲是没有尽到孝道的。他对他母亲的态度要好一些,但也只是不那么恶声恶气而已。

再一点是他对三哥的态度。他们哥俩的关系原本应该还算可以的,哥哥关照弟弟,弟弟尊重哥哥。四哥师范毕业之后,情况就有了变化。在我们那里,公办教师的收入是非常高的,相对只会务农的农民来讲更是如此。四哥工作之后,有了高收入,大家都觉得他们家的情况要有改善了。可能因为对家里照顾不多,三哥对四哥就有了意见。这事情三哥跟我讲过,说家里有什么事什么事儿,四哥不出钱。又说要不是自己当初卖木板供四哥读书,不知道他今天可以干什么。大家都说四哥不顾家,我就跟四哥聊了聊。四哥说,他虽然吃国家粮,工资也不高。又说,要他管父母没有问题,但是,要他管三哥就说不过去了。这话我听得很别扭,对四哥的印象一下子就败坏了。四哥当年读书,我亲眼看到赵大爹是如何含辛茹苦的;我也亲眼看到三哥是如何到江边扛木头的。说实在话,四哥有这样的想法,真是丧了良心。

后来,四哥还是出了钱,将三哥没有盖好的房子盖好,他住在新房子,三哥住老房子。我上大二的时候,四哥准备结婚了。我走的时候,四哥说要我带他到昆明,他要买些钉子回来。买钉子显然不必要到昆明,至少县城里的五金店就可以满足需要。后来,他跟我到了昆明,买了十几斤钉子。路费和住宿,应该是买钉子花费的好几陪吧。其实我知道,四哥只是想在结婚之前到大城市逛一逛,了却个心愿,结婚之后也许机会就没有了。这种想法他肯定是不会跟家人讲的。

他们兄弟的关系后来一直不好,为房子争过,为赡养老人闹过。后来到了兄弟俩长期不来往不说话的地步。三哥家的自留地在四哥家门口,下地要经过四哥家场院,四哥就不让三哥家走。三哥只能从另外一个方向开条路。做兄弟做到这种程度,真是可悲啊。

十来年前有一次我回家,请亲戚朋友一起吃饭,三哥没来,四哥来了。那一次,我们没见面有好些年了。四哥本来不怎么喝酒的,那天晚上喝了不少。喝完之后,大哭大闹,大喊大叫,大概的意思是说他对家庭做出多少多少贡献,说三哥如何如何欺负他。大家看四哥的神色,都有些不屑,我也不太相信他说的那些。三哥尽管有些滑稽,但就为人而言,还是要比四哥强。

前两年我回家,又请亲戚朋友吃饭。当我说请一请四哥的时候,我姑姑说不要请他了,请了他也不好意思来。姑姑说,赵宝民现在在村里教书,没有人不恨他的。说他经常找学生要东西,要不到就打就骂。还说赵宝民见到她还客客气气的,还会喊姑姑,但对她的孙子却像仇人一样,动不动就骂,就打。我弟弟也说,赵宝民现在一个人不敢走夜路,很多人都想打他。

我听着有些伤感。不是感伤我失去了一个朋友,而是感伤四哥怎么会混得如此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