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纪实小说连载】
乡场上的那些破事(11)
文/潘国尧
【说明】
列位看官大人:
在下潘国尧,微信艺名阿六(laopan53llm),江湖别称老衲,在此所发的小说均为作者的艺术创作,并非个人传记!因为作者经历坎坷,阅人无数,凡小说中的情节和人物,都是作者现实生活中的无数原型提炼而成,切不可对号入座!乡场上的人物,只有背景是固定的,人物和围绕人物发生的所有故事,时空散漫,如有雷同,纯属巧合,谢谢您的阅读!
说起来,老吴与小个子之间还有着一段比较离奇的过往经历。小个子的老婆菊英原先是乡邮电所的话务员,是正式工,本来也应该是衣食无忧的,但是后来程控电话一普及,就没她啥事了。因为声音好听,还能说官话,老吴就推荐菊英去了乡政府广播站做广播员。也是命运不济,菊英在乡政府干了没几年,乡政府就被撤掉了,菊英再想回邮政所,老吴说邮政所也只能容下他一个人了。
菊英的家就在乡场上,这一年也快30岁了,因为早年高不成低不就,熬成了老姑娘。菊英的爹就托了好些人想把女儿再弄到邮政系统,但那时邮政也很不景气,老吴最后跟菊英爹说你别再去乱投了,“这一行也就混个撑不饱饿不死的样子,有这份精力还不如先把你闺女找个可靠的人嫁了算了。”
菊英爹早年也是跟老吴在一个所里混了些年头的,后来老吴做了所长,俩人也走得比较近,老吴的话他还是听的。
小个子自打初中毕业后就成了乡场上的混混,平时有事没事就到有邮局里串门,跟老吴熟络得兄弟一样。小个子早先因为穷,也一直娶不到老婆,熬到30多岁了,依然是光棍一条。说实话,按小个子的条件是配不上菊英的,但是现在菊英也是老姑娘了,而且又没了工作,老吴一撮合,这门婚事就成了。
菊英人高马大,一脸的旺夫相,嫁给小个子后家境还真是越来越好,后来跟小个子父母一起搬到乡场上办厂,也算是回到了从前很熟悉的这个环境里,对她来说,之前守着个话机和麦克风的日子现在都成了记忆,相夫教子才是眼下的正事了。
菊英做事颇有些男人的风格,所以平时鞋厂管理上的那些破事,小个子根本不用插手,他只要把进出的钱和货管住就行了。
因此小个子走上正道,老婆旺夫只是一种乡场上的说法,老吴才是他的贵人,如果不是老吴给小个子撮合这门婚事,那么他也不可能胡乱用着邮局那么大一摊子场院的,这省下了办厂的多少钱呢?
但我觉得小个子最近的旺发也有我的一份功劳,如果不是我在饭桌上促成小个子向校长借钱,那么他也不可能短时间内混大的。这些日子忙着花货的烟花爆竹经营证的破事,也没空搭理小个子这边的事,但今天看到连老吴都被小个子冷落了,就有点不痛快,我说他娘的小个子人小卵大,攀高枝倒有一套。
老吴用筷子去夹一只虾公,死活夹不住,我说老吴你他娘的喝高了吧?直接用手抓不就得了,“在我这里装啥斯文?”
老吴就很听话地用手抓了虾公剥壳,边剥边说他娘的去年的房租怕是要不回来了,“那几千块钱的超市卡把镇局里的人都封住口了,我现在也就指望着这小子今年的形势好一点,能弄几个钱打发镇局的领导。”
我说老吴你他娘的去年没少拿小个子的钱吧?老吴说天地良心,除了100块钱超市卡,多一分都没有。
老吴是个实诚人,平时老在小个子家搭伙,省下不少饭钱,小个子老爹饭菜做得好,老吴胡吃海喝的自然心里有数。
“那么为什么你今天自己开小灶了呢?小个子家不给你吃饭了?”我问老吴说。
老吴摇摇头,说今年如果我再在他们家搭伙,“这小子年底还是不会缴房租,到时候我如何向镇局的领导交差?”
我哦了一声,说倒也是,贪小失大呢。
老吴这家伙,看着憨厚,心里还是有不少弯弯的。
正吃喝着,小个子的老聋子老爹端了一大碗糟鹅块来给老吴下酒,看到我也在,老聋子想再转回去,我就抢先一步把碗夺了过来,我说他娘的没有我,你儿子找谁弄钱去?我指了指场院里那一大摊子的主辅料大声说。
老聋子似懂非懂地走了,随后菊英就过来了,菊英说老四你有啥事冲我来,跟老头吼什么吼?
我说我不吼老头子听得到吗?“你家都是些忘恩负义的东西,当初如果不是我在酒桌上帮着说话,校长那百把万块钱你老公能借到么?现在倒好,连一碗大鹅肉都要背着我了!”
菊英反问我说小个子是那样的人么?“他私下可没少说你的好话,只是这些日子实在太忙,他说过空下来要请校长、老吴和老四你一起去县里宾馆好好乐一乐的。”
我说只要心里有我们就好,“我这人别的本事没有,关键时刻帮人推一把的力气还是有的。”
菊英就回身从院子里取了一小壶高粱酒,说你俩先喝着,我叫老爷子再去整两个热菜。
我和老吴正吃喝着,门口响起了汽车的喇叭声,随后就见校长从货车的副驾位置上跳下来,然后小个子也从车厢的帆布底下钻了出来。
我端着酒碗出去,说校长辛苦了,“周末还帮着小个子进货啊?”
校长说今天在教委开会,汽车站等车时刚好小个子进货回来,就搭了顺风车。
我说那就一起喝两口吧。
小个子大声叫老爹整几个菜,菊英说已经在整了。
然后小个子就把桌上的几个菜都端到院子里去了,说老吴这里太挤,要喝就就找个地儿好好喝。校长说天晚了,要不就不喝了,小个子说哪有这样的道理,“现在回去,吃剩饭去啊?”
没办法,校长只好留下来一起喝酒。
校长是出了名的妻管严,这是因为他老丈人曾经是县政府里的一个老机关,现在虽然退休了,但好多在任的领导都是他的老部下。早年校长只是一个代课老师,因为长得精神,一个偶然的机会被现在的老婆相中,就成了前县领导家的女婿,这以后就一路顺风了,先是被送到师范学校进修,然后又稀里糊涂地拿到了县委党校大专班的毕业文凭,再后来就转为了公办教师,然后就成了校长,整个过程跟路遥的小说《人生》中高加林高中毕业后的那一段如出一辙。
当然娶到这样大户人家的闺女,想不发达都难。只是平时就苦了校长了,这家伙在学校是说一不二的主,回家就成了小媳妇。后来老丈人退休了,校长才慢慢在家里硬气了一点,但除了开会,每天再晚都必须回家,校长说这是他老婆给定的一条底线。
酒一喝开,就想不了那么多了。老聋子的糟鹅是祖传的手艺,就着白酒喝,几乎没法停下酒杯,加上一路颠簸,肚子实在是饿了,不一会校长就醉了,校长喝醉的场景我是再熟悉不过了,这家伙会像女人一样呜呜的哭,你问他为啥哭,他也说不上来,只是说自己心里难受,但是又死活不说为啥事难受,我都好多次试图问出缘由来,但都没结果。倒是有一次在校长的妹夫家喝酒,他妹夫才告诉我,说校长跟他老婆结婚前,原先村里有个相好,十分的标致,但为了前程,被迫放弃了那个姑娘,那姑娘一怒之下嫁给了香港的一个老头,这令校长更是觉得对不住人家,所以只要一喝醉,就呜呜的哭。
小个子自然不了解内情,校长一哭,就赶忙表白说:校长你别急,等下批次的鞋子一送到市百货大楼,结完款我就先还你50万,“我绝对不会拖累校长的!”
我说小个子你不用劝他,校长哭一会就好了,“他心里苦。”但我也警告小个子说,这公款挪用可是大事,“你还是要尽快把这窟窿给堵上,要不到时你就真毁了校长一生了。”小个子让我放心,说自己至少准备了三套应急方案,一旦真遇上财务检查,他有办法在半天之内把窟窿给填上。
我给校长灌了几口茶水,这家伙就不哭了,然后就嚷着要回家,说再晚回去一会,他老婆要揍他的。
没办法,小个子只好叫司机开那辆货车送校长回家,司机说才卸了半车货,是不是稍等一会?小个子说不急,等把人送走了再接着卸也没关系。
我还没怎么喝醉,就和小个子一起把校长搀扶到车上。副驾位置上只能坐一个人,但校长连走路都不稳了,我的个子又比较高大,小个子说那就由他去送了。
送走校长后已经很晚了,我想就不回家了,在宿舍里对付一夜吧。
照例学校的大门是上锁了,我不便去敲门,就又从围墙下的“狗洞”里爬了进去,然后再开门推回自行车。等我锁门时,门卫室的灯却亮了,老金迷迷糊糊出来问是谁啊,我说我是老四,跟校长喝酒太晚了回不去了,就在宿舍里睡了。老金说那你是怎么进门的啊?我说从“狗洞”里爬进来的。老金说以后你要过夜就敲门啊,“这样搞得跟贼似的。”我说也不常常这样,今后注意就是。老金从里屋拿出一个钥匙,说这是小门的钥匙,以后晚上来睡觉,就直接开门进来吧。我想这下好了,以后就不用跟调枝再偷偷摸摸进门了,便千恩万谢地跟老金道了晚安去睡觉。
正是怕什么就来什么,第二天上午第一节课,我正在上课,教导主任打开教室门给我使了个眼色,我就赶紧出门去。走到楼梯的拐角处,教导主任说出事了。我说出啥事?教导主任说今天一大早镇教办的董主任就打电话来,说一会儿镇计财办要来人查账,“可是校长到现在还没来上班,出纳老黄是急得团团转,说这事只有你能帮得上校长。”
学校的那点闲钱被校长在外放款,这破事管理层几个老师其实都知道,他们也清楚这事的后果非常严重,所以教导主任虽没把话点破,但他显然也知道我了解情况。
我想了想说你把下节课给我调换到下午去吧,“我先去趟镇里,争取能把计财办的几个家伙拦住,然后你赶紧通知校长叫他来学校。”教导主任说自己打了半天电话了,但是校长家就是没人接电话。我说昨晚校长喝醉了,可能还醒不过来,要么你叫个年轻老师赶紧去他家里。
教导主任说他就只好自己去了,“这事让别的老师知道不好。”
我说那我俩就分头行动吧。
我很快骑车到了镇政府,见到大院里停着一辆警车,知道肯定是派出所的所长或者副所长在哪个领导办公室里了,就直接去了二楼找镇长。
刚好派出所那位下来挂职的副所长在,这家伙自从花货申请许可证的事后就跟我很熟了,可能是老王也把其中的哪些环节透露给了他。我在镇长办公室门口露了露脸就故意走开了,副所长说老四你进来坐啊,“咋就走了呢?”
镇长就在里面骂开了,说老四你他娘的露个熊样就走,什么意思呢?
我只好进去坐下。镇长说一大早的也不去上班,啥破事呢,是不是又要跟你老婆离婚找我签字来了?“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况我还算不上清官呢。”
我说下回再离就直接请法院发传票了,不麻烦您老人家了。
副所长也问到底什么事着急忙慌的?“要不要我回避一下?”
我说也没啥大事,“就是昨晚上我把我们校长灌醉了,这家伙今天起不来,可是镇计财办偏偏今天要去我们学校查账,你知道,校长如果不在,这账面上的事,财务也不是完全清楚的,所以……”
镇长一听就明白了,说他娘的现在几个学校都有小金库,老子也是拿他们没办法,这修个路救个灾啥的还得管你们这帮臭老九筹钱,“查账的破事是我叫教办干的,我要不是这么干,那些附加费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划到镇里的账面上!”
我说镇长那今天咋办?然后就冲着副所长使了个眼色。
副所长说镇长要不今天先去镇小吧?“毕竟是老四把校长灌醉的么。”
镇长想了想说,那就按所长的意思办吧,说罢就给教办打了个电话。可是教办的副主任说去乡里的检查组已经出发了。镇长说那就没办法了,“老四你还是回去先把校长去叫醒吧,这场面上的事,该走的程序还是要走的。”
我就很无奈地准备走,谁知副所长问镇长说检查组是怎么去的?
镇长说还能怎么去,镇里也就那辆破金杯能多坐几个人了。
副所长跟镇长商量说要不自己去把他们追回来如何?镇长说只要所长能把车子追回来,这边我重新安排就是。
副所长就一把拉住我赶紧下楼。
从镇里到乡场上的那条砂石公路坑坑洼洼,所里的这辆桑塔纳是新买的,前面那辆车还没到花货的饭店前就被我们追上了。副所长把破金杯逼停到路边,我要下车,这家伙叫我别下去,然后打开车窗说镇长指示:“不用去乡中了,赶紧去镇小!”
教办董主任的老婆就在镇小做副校长,这家伙显然事先没跟老婆打过招呼,不愿意照办,就从车窗里探出头来说他们是按原计划行动的,怎么就变卦了呢?
副所长说自己只是传达镇长的意思,“你有疑问回去问镇长么!”
教办主任大概跟车里的几个家伙商量了一下,一会儿就倒车调了个头回去了。
等破金杯开远了,副所长才让我下车,我自是千恩万谢。
临别时,副所长握着我的手说有个小事也要麻烦你。我说所长尽管吩咐,“我一定尽全力而为!”
副所长说自己跟老王毕竟有着上下级关系,有些事不能明着说。我说没事,老王那里的事,我敢保证一定让他着力!
“我听说局长要升到市里去了。我下来也有些时间了,你知道,我女朋友在市歌舞团当歌手,旁边苍蝇一样围着的男人可不少,我怕夜长梦多,想早点调回去。”
我拍了怕胸脯说这事包在我身上,“老王如果搞不定,我让我那大姐大老婆出面!”
副所有力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兄弟,等你的好消息!”
说完就麻溜地把车倒回去开走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