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初学者（3）：有用或没用的（政治）经济学
2019-9-26
什么是经济学？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和现代西方经济学有不同的定义或者界定。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将经济学理解为研究生产关系及其发展规律的科学，而现代西方经济学将经济学定义为关于选择的科学或者研究资源配置的科学。在我们前面讨论过的“经济”的三个含义中，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和现代西方经济学分别抓住其中的第二个含义和第三个含义来确定其研究对象，从而得出对经济学的不同界定。其实，“经济”的最广泛使用的含义是“财富的运动”，从“财富及其运动”的角度来界定的经济学，超越但是包含着以上定义的两类经济学。
以“财富运动”为对象的“经济学”，是一个庞大的学科体系。我们打开任何一部经济学大辞典，都可以看到各种各样的“经济学”；而且，每次经济学大辞典修订再版，还有会更多的“经济学”涌入。这些形形色色的“经济学”，大致可以分为两类：理论经济学和应用经济学。
大体上来讲，理论经济学是经济学学科体系中的这一部分，它们从经济现象入手，在大量占有材料的基础上，通过抽象分析，从现象中揭示本质，从偶然中发现规律，从特殊性中总结出一般性，从而构建起理论，并以其揭示现实或者现象。一般认为，理论经济学的功能就在于应用所揭示出的理论解释现实。在我们经济学专业课程设置中，理论经济学课程有政治经济学，微观经济学，宏观经济学，计量经济学，经济学说史等。这些课程是经济学专业的核心和主干课程。
应用经济学是经济学学科体系中的另外一部分，它们将作为理论经济学研究成果的经济学一般理论应用于社会经济生活中的某些领域，研究其运行，分析其现象，指导其实践。同单纯做理论分析的理论经济学相比，应用经济学研究具有一定的实践性。
应用经济学又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部门经济学，如工业经济学，农业经济学，运输经济学，体育经济学，卫生经济学，等等。社会分工推进学科分工，推动新的学科出现。随着社会分工的深化和发展，会产生出越来越多的行业和部门；将经济学一般原理应用于这些领域的研究，就可以构建出新的经济学。新的“经济学”的出现，主要就在这个领域。另一类是职能经济学，其实是管理学的学科，如财务，会计等等。这一类学科实际上是经济学研究一般原理在社会经济活动中某些职能环节的应用。这一类学科是真正具有应用性质的。不过，一方面它们是建立在理论经济学基础之上的，另一方面它们的应用性还取决于社会实践。
在一般意义上，经济学是关于财富的学问。选择学习经济学的人，或许有希望通过这门课程学习而致富的想法，或许会希望老师能提供致富的秘诀。如果你真的这样想，是一定会失望的。如果老师真的掌握致富的秘诀，自己早就用了；如果真的有什么致富的秘诀的话，这个世界早就不存在贫困了。听一听伟大的经济学家保罗·萨缪尔森（1905-2009）的告诫是有用的——“学习经济学不能保证你致富，但它可以帮助你理解为什么存在贫困。”没有一门学问可以提供致富的秘诀，经济学不能，其他学科也不能。如果真的有人向你兜售致富的秘诀，你得警惕。
可是，我们的学习总应该是有用的，否则我们费心费力，耗费青春和金钱来学习经济学有什么意义？尤其是理论经济学，明明白白宣称自己没用，这真的会让“不慎”进入这个领域的学习者灰心丧气。前面讲到，理论经济学的功能就在于揭示规律，解释现实。揭示规律有什么意义？解释现实又有什么用呢？确实，我们需要面对——我是谁？我来自哪里？我将到哪里去？——这样的问题，但这些形而上学的玄思实在距离我们太遥远。马克思不也说吗——哲学家以不同的方式去解释世界，但问题在改变世界。不过，即使以改变世界为己任，前提还是要先认识世界和解释世界。没有认识和解释，改变是不可能的。
我们对“有用”或“没用”的评判，有时会犯短视的毛病。我们可能没有耐心，不愿等待；有时候是舍不得付出代价。有时候我们以为是有用的东西，其有用性实在有限；有时候我们以为没用的东西，可能却是真正有用的。电脑组装说明书是真正有用的，直接有用的；但是，当电脑组装起来之后，你还会再用这说明书吗？不会。如果出于有用性的考虑，你只是积累了一大推电脑组装说明书这样的知识，你是真的有知识吗？当老式的台式机退出历史舞台之后，你丰富的电脑组装知识还有用武之地吗？
我们以直接和短期的视角来考虑问题的时候，确实很容易误判有用和无用。我们饥饿的时候，面包对于解决我们面临的问题是有用的；相对于面包，小麦其实是没用的。但是，如果没有小麦，面包从哪里来呢？相对于小麦，农业机械同解决我们的饥饿问题的距离要远一些，因此农业机械看起来是没用的；但是，如果农业机械是生产小麦的必备条件，没有农业机械就没有小麦，就没有面包，则农业机械其实也是有用的。进一步，相对于农业机械来说，机械学原理距离我们解决饥饿问题更远一些，机械学原理更不能帮助我们解决饥饿问题，因此机械学原理看起来是没用的；但是，没有机械学原理就没有农业机械，就没有小麦，就没有面包，所以机械学原理其实也是有用的。机械学原理都是有用的，经济学怎么会没用呢？
关于经济学有用或者无用的问题，可以用“迂回生产”理论作进一步的解释。所谓迂回生产，就是通过迂回的路径来使我们的需要得到满足。与之相对应的，就是“直接生产”。
比如你现在很口渴，需要水。不借助于任何工具，不通过迂回的过程，怎么得到水呢？大概只能站在露天里，张大嘴巴等着老天下雨了。这就是直接生产。直接生产是有问题的。它很不确定。也许几天不下雨，你会渴死。也许会下瓢泼大雨，也许只是几滴毛毛雨。因为不确定，不能很好满足需求，我们可以说这样做效率低下。
有更好的方法吗？有。比如挖井。要使用锄头，而且有一定迂回性——为了喝水而挖井。在武汉这种地方，往地下挖个二三米总是可以见到水的。但是，水量可能不确定；也许能够满足一家人需要，但满足不了一所学校的需要；还可能水质不好，不卫生。这些问题的存在，也可以说是效率不高。不过，这个方法比靠天下雨已经好了很多了。
还有更好的方法吗？有，那就是修自来水厂。要积累资本，学习技术，建水厂，铺管道……要经过很长时间的准备，很长时间的施工，调试，检测，最后才有稳定的，充沛的，安全的，卫生的自来水供应。同挖井相比，修自来水厂更有效。在解决吃水问题上，我们的三种方式，越是迂回的，越是有效的。在迂回生产中，看起来我们花费了很多时间和精力做一些与我们的目标不相干的事情；但这些“不相干”不仅相干而且重要而且有效。当然，我们说迂回生产是有效的，这个“迂回”不是没事找事，不是随意增加环节。每一个环节的增加，都是出于提高效率的考虑；所有环节的增加，就在整体上提高了效率。迂回生产为什么能够提高效率？这里面有很多因素在其作用。有资本积累导致的规模经济，有规模扩大导致的分工和专业化，有技术进步及人力资本积累带来的效率改进等等。这些东西有待大家以后深入学习。
迂回生产理论告诉我们，为了达到最终的目的，有时候我们需要做一些看起来是没用的工作。我们对有用或者没用的评价，就不能简单地依据直接的效果。看起来没用的某些环节和过程可能是必须的。学习理论经济学，可以理解为迂回生产的一个基础环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