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纪实小说连载:乡场上的那些破事(27)


乡场上的那些破事(26

/潘国尧

 

说明

 

 列位看官大人:

在下潘国尧,微信艺名阿六(laopan53llm),江湖别称老衲,在此所发的小说均为作者的艺术创作,并非个人传记!因为作者经历坎坷,阅人无数,凡小说中的情节和人物,都是作者现实生活中的无数原型提炼而成,切不可对号入座!乡场上的人物,只有背景是固定的,人物和围绕人物发生的所有故事,时空散漫,如有雷同,纯属巧合,谢谢您的阅读!

 

本来,因为元旦加上周末前后放了三天的假,这最后一天的傍晚是难得安静的时光,我是可以喝点小酒啥的。因为是农村里的上班族,家里又开着店,两头都要兼顾,意志力不是足够坚强的人在这种状态下是要崩溃的,因为作为动物一种的基本自由空间几乎都像黑洞一样地被时刻填满了。

但这是没办法的,我从选择了调枝的那一刻起,就决定了这辈子不可能过安逸的日子了。

但这个难得的假期傍晚就这样要被阿凤的到来被剥夺了,我多少有些懊丧,但阿凤也是我去请来的,这怨不得任何人。

阿凤跟我说自己把城中村里该卖掉的“资产”都变卖了,“但是这个大铁锅实在没人要,就背回到乡场上了。”我说这锅刚好店里可以煮炖大骨头的,“先留着吧,哪天我跟菊英说说,如果他们造好宿舍了,你就在宿舍门口继续给他们烧水洗澡。”

阿凤说自己那个巨大的柴垛房东给她折算了十来天的房租,“那可都是些好柴火啊!”我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在乡场上,你什么都会有的!”

我跟阿凤没说上两句话,调枝就把我拉到楼上,责问说你他娘的嘴巴像棉裤腰似的,“咋就这么松呢?我啥时跟你说过一个月给开一千块还包吃住的话了?”

我说当时阿凤并不想回乡场上,所以自己就先把话说死了。

调枝说你给他开这么高的价,店里其它几个帮手咋办?“他们自己租房我也才给开七百八百的。”

我说你不说出去不就行了?“其它几个人能跟阿凤比吗?你俩知根知底的,前台分分钟都要跟钱打交道,多给她点钱是必须的!”

见我态度坚决,调枝也就不多说了,“但是你让她住哪呢?”我说楼上包厢的长沙发,晚上可以当床铺的,“阿凤在我家吃住都是暂时的,我另有打算安顿她。”

调枝恶狠狠地盯着我看了许久,随后又在我屁股上拧了一把,说老四你他娘的可别给整个馊主意出来,“她可是我在老家的远房亲戚,你把她害了,老娘还怎么回老家?!”

我说他娘的你的亲戚不就是我的亲戚吗?你的老家不就是将来埋葬我们俩的永久故乡吗?“谁他娘的会跟自己永远的家乡过不去呢?!!!我一定会给我们的远房亲戚阿凤女士找一个最好的归宿!”

调枝按了一下我的额头说老四你不烧啊,“怎么今天喷出来的这些东西老娘听着像是交待后事似的?”

我说这世道变化快,今天是开饭馆的老板,明天可能就要亡命天涯,咱这半路夫妻,得多准备一条辙,要不天灾人祸的,应变不过来咋办?

“鸭胗难剥,人心难测,文化人他娘的真是难伺候!”调枝一边嘟囔,一边要下楼去,说老四你他娘的一肚子坏水,比我原来的男人难伺候多了,“一会把人家良家妇女送给了警察做情妇,一会把乡下的女老师介绍给了城里的小白脸做小媳妇,现在又要给阿凤找男人,你他娘的不用教书了,直接做老鸨算了!”

我追着调枝下楼去,说这属于资源整合术,“这破乡场它就是一个人情社会,好多人和事就像散落的珍珠,我这样一忽悠就都捋成了串,就值钱了,当然了,有些事确实是搂草打兔子,我也得沾点好处不是?只要不伤天不害理,这种事怎么说也是好事!”

调枝说老娘自从被你重新忽悠到乡场上后一天比一天的找不着北了,“总有一天,你会把老娘我也卖掉的!”

这娘们一边胡说,一边竟然抹起了眼泪,也难怪,生活和工作的节奏骤然加快,我比以前变得神神叨叨了,关心不够倒也算了,更多的时候,我确实是把她当成了长工。调枝显然感到对我有很多的不满,但这家伙自从跟我睡一块后大事小事都随我做主,偶尔使个性子论个理,但最后习惯了一切由我说了算。

不过我还是在楼梯上一把拉住调枝用袖子给她拭眼泪,我说刚才都是跟你开玩笑的,别太当回事了,“你的辛苦我是看在眼里的,我会给你一个更好的前程的。”

调枝说老娘这辈子就是个苦命人,要么嫁给个穷得叮当响的,要么每天都累得跟条狗似的,麻将都忘了怎么打了!我也不想跟你大富大贵,我就想啥时能跟阿六老婆似的每天嗑瓜子都能嗑到睡着了,那就算是最大的幸福了?

我说这乡场上的女人,好像都没这福气吧?你看菊英、玲娣、花货、文龙老婆,哪个不是每天忙得屁股冒清烟的?

调枝说只要能来大钱,老娘吃点苦就就罢了,“问题是这破店能来钱不?都开了快俩月了,连个房租都还没还上呢。”

我说你他娘的把菜做好就成,这些不用你担心,“我心里有数!”

调枝突然想起一件事,说隔壁老洪找你好几次了,“叫你有空的时候去他那里坐坐。”

 

校长接手鞋厂不到半年时间,发展很快,工人都有好几百个了,其中有一半是外地人,最早都是调枝从贵州老家带出来的,然后老乡带老乡,这乡场上最后几乎都成了贵州人的天下。这帮家伙来到他乡打工,无论鞋厂里老聋子怎么变着花样的做饭菜,他们是死活吃不惯,尽管是免费的饭菜,但到后来都没多少人在厂里吃饭了。

平时下班后,这些工人几乎把“硬货饭店”当成了家,十来个人拼一桌,点几个硬菜,再炒几个小菜,摊到每人身上,也就十来块钱,却能吃得满嘴跑油。所以调枝的生意虽然利薄,一直是比较稳定的。

但这几天放假,这些家伙显然是都在自己的出租屋里做饭了,而本地客人都是没准的。我见灶头也没啥事可帮忙,晚饭还早,又是放假,客人不多,就想不如去老洪那里坐坐吧。

我进到诊所时,老洪正在自己给一个病人打针。我说花货呢?“这活得她干啊。”

老洪指了指楼上,说花货正在养胎呢。

我说这么快你就把她肚子日弄大了?“花货嫁给人家十来年肚子都没大过一次,老洪你行啊!”

老洪嘿嘿笑了一声,说自己本以为这辈子也就一个儿子了,想不到还能再日弄一个出来,“这回我那老爹老娘就不用天天去学校找大孙子了,哈哈……

我说花货在养胎,你也不能啥事都自己动手吧,“得找个帮手了。”

老洪说自己老早就想去护士学校找个女孩子的,但是花货一直不同意,说多个人多份支出,两人能撑就撑下去了。

我说我那破饭店前后都招了四五个人了,还每个人忙得团团转的,“看来花货还是会过日子。”

花货在楼上咳嗽了一声,老洪就叫我上去,说花货可能想跟你说些事呢。

我说方便么?

老洪说这有啥不方便的,你俩又不是不认识。

 

然后我就上楼。

花货的闺房我还真是没见过,楼上除了堆满了各种药匣子外,大床正中间墙壁上一个大镜框分外的吸引人,那是花货和老洪再婚时在影楼拍的一张婚纱照。照片中身着白色婚纱的花货雍容华贵,而穿红西装打黑领带的老洪则闲得温文尔雅。

我跟花货说他娘的有点仪式跟没仪式就是不一样,“你看我跟调枝也都混了快一年了,现在不要说办酒拍照,就是连个再婚的证都还没扯上,每天都累得跟狗似的。”

花货躺在床上,看得出来,肚子里的孩子可能不久就要降生了。“开饭馆确实是累,我那会儿还不用自己炒菜,每天都忙得想跳楼,还真是难为调枝了,这家伙干起活来不要命!”

花货指了指窗边的沙发叫我坐下,说自己行动不便,“水壶里有水,桌子上有水杯,你自己倒吧。”

我说咱们两家的人就不用这么客气了,“老洪叫我上来,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跟我说?”

花货说昨天老王来诊所坐了一会儿。

我说自己前天去找过玲娣,托她带一些话给老王,“这家伙就来如法炮制了。”

花货说老王的意思是以后他的事还是叫我少掺和。

我说上次阿观被他打断腿,如果不是我前后张罗替他擦屁股,“他都会有大麻烦的,他娘的不跟我说声谢谢也罢了,还警告我,啥人么?”

花货说也不尽是这事,老王说这事已经翻篇了,他也知道我主要是为了替阿观争取那点钱,“老王说当时自己向阿观下脚时根本就没有想把他废了的意思,所以后来阿观躺下时他就和玲娣没事似的自顾走了,因为他都不知道自己踩的那两脚会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

花货还说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后来镇里要他出点钱摆平阿观时,老王想也没想就自己提出给10万的赔偿方案。

我说照这么分析,老王还是个好人了?!

花货说自己在乡场上这么多年,总体感觉老王也不是个特别坏的人。

我听得出花货话里有话,“你不用给老王解套,这货是不是孬种,我心里清楚得很呢。”

然后花货告诉我说,老王最近进了不少货,准备过年前大赚一笔。

我说这是肯定的,这炮仗零售都能发财,批发就更不用说了,“都是独家经营,田鸡坐着都能捉到。”

但花货说老王还是担心因为阿观家的事会跟我结下梁子,“他担心老四你又会整一些与炮仗批发有关的文字材料去告黑状。”

我看了一眼花货,发现这家伙说这话时态度很认真的样子,就知道她可能是被老王收买了,因为我与花货之间的默契,肯定比她与老王之间更甚,但她今天显然有点反常。

我说你应该知道,这种把人往死路上整的事我是不会干的,“尽管老王的这破生意黑幕我啥都知道,但这与阿观的断腿完全是两码事,我没有主动去找事的理由啊!”

但花货说老王跟她说这些时很担心的样子,“我好像从来没见过老王在乡场上怕过谁,但他这回好像是真的怕你了。”

我听了花货的话就笑了,我反问说花货这可能吗?“这好像不是老王的风格吧?我怀疑是有人指使他来故意探我底的。”

花货说那这会是谁呢?

我分析说十有八九是原局长的那个小舅子,“现在反腐败反得紧,而我跟烂货又离婚了,现在没人能控制我的嘴,关键的是,我这次私下给阿观爹整材料,一路整到了省信访办,给镇里造成了很大的麻烦,镇政府上次处理阿观的事,实际上重点找的是我。我怀疑自己是被政府的人盯上了。”

 

花货说你的分析是有道理的,反正这年头动笔墨的人大家都怕。然后花货就从枕头底下挖出一个文件袋,说里面是五万块钱,“老王叫我给你的,看来他们是真的怕老四你的那枝支笔了,哈哈。”

我没接那个文件袋,我说花货你当时就应该拒绝老王的。

花货说自己说了好多话想让他自己找你,但老王死活要让我转。

我说你也拿了他的钱了吧?

花货只好点点头,说也是给了5万,一样的一个文件袋,“你不收的话,我那5万也得退给老王啊。”

我说花货你觉得这钱能收吗?

花货说这个批发站最早就是自己为主给撑起来的,“他老王发大财了,补给我一点钱也是应该的么。”

我说老王刚刚赔了阿观家10万块钱,“他又拿10万来堵我俩的嘴,你不觉得这事有点意外吗?他哪来的这么多钱?还有,老王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给我俩送钱?这些你都想过没有?”

我本来想说头发长见识短之类的话,但我看着花货隆起的肚子就把话咽下去了:一个整天想着做母亲的孕妇,你还能指望她对别的事情多过几遍脑子么?

我只好告诉花货说,这钱显然不是老王的钱,他也只是过过手而已,“这是局长小舅子的钱!”

花货说昨晚上她也跟老洪分析了半夜,觉得老王这么抠门的家伙,怎么可能一下子会拿这么多钱送人呢?

然后我进一步分析说这个节骨眼上小舅子出这笔钱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炮仗批发这个黑生意可能被人盯上了,上面在找各种线人收集证据,小舅子怕我俩也会被当成证人,所以提前撒钱结盟;一种是小舅子或许想给自己留条后路,就是万一哪天生意做不下去了,我俩临时帮他们打理生意避风头。“无论是哪个结果,这10万块钱对我们来说绝对是个定时炸弹!”

花货说他跟老洪也知道这钱是有问题的,但没像老四你分析得这么严重,“看来这世道还是黑啊,啥人都有!”

我说你们没想到那是因为你们没直接接触过小舅子,“这人我见过,直觉认为绝对不是个好鸟!”

花货说老四那咋办?

我说目前我们只能将计就计,因为你把钱退回去,他们就认为我们有去告黑状的可能,就会往死里整我们,我们首先得自保!所以我们只能把这钱收下,但原封不动地存着,绝对不能花掉,看年前年后会不会传出啥消息再作别的处理,“但是根据我的分析判断,这炮仗批发生意来路不正,迟早是要出事的。我们现在收了钱,等哪天小舅子老王他们都进去了,就有可能把我们也供出来,我们就成了他娘的同案犯了。但只要钱一分不动地退还给政府,想来这点钱也奈何不了我俩。”

我这么一说,花货就从枕头底下又取出一个文件袋,说那这两个袋子我们是分别保管还是一起封存?

我说你家有个保险柜,还是放一起吧,只是记住:千万别动这钱,除非老王这些天突然暴死了。

花货说你不能这么咒他吧?好歹朋友一场呢。

我说这世道变化快,“人作恶,天不容。”

说完,我就叫花货好好安神养胎,别的破事尽量不要掺和。

 

我离开诊所时老洪还在配药打发病人,就跟他说事都办妥了。老洪对我会心一笑,我想这家伙离婚后整个人都变了,变得更踏实了,我以前从没见他能在卫生院呆足一整天,总是在乡场上晃荡,但他现在居然天天守着花货守着诊所,看来有人养的制度真是能把人毁掉。然后我又对自己说,自己离婚后好像也变了不少了,变得更喜欢管闲事了,“或者老子天生就是这个德性的?”

我抬头看了一下已经黑下来的天问自己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