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粹小说:雷雨


 

天气坏透了,四面电闪雷鸣,老天爷就像发怒了一样,无休无止的向大地疯狂倾泻着盆盆雨水。

 

我骑着自行车,拼命的踩着脚踏板,虽然浑身湿透,但内心狂喜。

 

用汽车或摩托车飚速行驶的时候,主要因为行驶的动力来源不是自身体能,感觉上其实并不明显,但如果是用自行车的话,那种自身体能驱动出高速的感觉,非常的过瘾,这种感觉只有真正喜欢自行车的人才体会深刻!

 

身体就是一辆自行车。自行车会成为身体的一部分,a part of body 。灵魂是本源,身体只是我们的技术工具。身体以外的东西,是技术的延伸,本质上仍然是技术。整个世界也可能是某种延伸而已。当我们骑自行车的时候,自行车是我们的身体的延伸,而身体是核心意识的延伸,在一个物联网+脑联网的时代,一切都会成为人类核心意识的延伸,有时候的感觉:是不是原本如此?

 

平常的时候,我最怕的就是一辆辆不断的迎面驶来的大车、小车和摩托车。可是今天,我却大可不必忧心忡忡,而是肆无忌惮的踩踏出极限速度,体验着暴雨中飞奔的巅峰快感,体会到一种享用生命的激情。

 

这样一种激情,似乎只能通过英语确切表达:

Use your body !

Use your spirit !

Use your life !

 

运动的意义,不在于运动的健身作用,而在于运动本身,运动的过程即为享用生命的过程。叔本华说:“人类所能够犯下的最大的错误就是拿自身的健康去换取身外之物。”然而,换取的过程,却是如此快乐!身体、精神、生命,正是个体生命最为贵重的所有物,至高的乐趣只能是来自于对此的使用。

 

整个大道上,只有一辆交通工具,一辆急速飞奔的自行车。

 

今天,就是今天,我必须完成党交给我的光荣任务。本地有八百八十八个规上企业,必须要在今天进行统计数据全国联网直报。我必须赶往每个企业,督促他们,向他们提供必要的技术指导。

 

我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吃喝拉撒,只感觉自己在飞奔着,穿行于一个又一个企业之间。如果我手牵一根有着足够韧性和长度的彩色丝线,从空中的视角,人们将看到我像一只兴奋的蜘蛛,正飞速编织着一张前所未有的、纵横交错的巨网。

 

第一个,第二个,第三个……

 

可以想象,我的速度……

 

第三百个。

 

我费了好大的劲,才找到它。在城区,无数栋纵横交错的、相连相望的、似乎被弃置已久的房子中的一栋。那一片建筑群,地形、路况复杂,似乎藏身着无数地下党的窝点,也藏身着无数的从事黄赌毒活动的犯罪团伙。那就是他们的财务办公大楼。

 

人去楼空。

 

喂,你们的会计在哪?

 

啊,在楼下地下室,我们都在地下室。

 

我赶到地下室。

 

感觉,就是个收破烂的地方。地面上,零零碎碎的、无序却又似乎有序的堆放着大量形如废纸的纸质档案、文件,也不知道有用没用。直线摆放的办公桌,堆满了杂物,形成了一个狭窄杂乱的长长的过道,过道里挤满了上世纪九十年代的笨重的电脑构件,然而奇怪的是,主机、显示器、键盘、鼠标,竟各自相连,并各自连接着一根根陈旧的电线,而根根电线,也一直延伸到一个个新旧不一的插座。似乎随时准备开机使用,我不禁心想,要是同时开机的话,其轰轰作响,非将此地震塌不可。

 

从过道出来,人员三三两两可见,亦四五个聚集成一小群一小群,足有数十个。有的在打桌球,有的在打麻将,有的在溜旱冰,有的在睡觉……

 

整个地下室,洋溢着一种清闲的、自由的、散漫的气氛,显露出一种属于过去时代里的休闲场所的懒散的、不紧不慢的、悠哉游哉的格调,似乎这里的每个人都因无所事事而正无奈的打发着漫长的人生……

 

请问你们的会计是哪位?

 

我们都是会计。

 

那你们谁负责统计数据全国联网直报?

 

我们都负责。

 

到底谁负责?

 

都负责。

 

怎么负责?

 

轮流负责。

 

怎么轮流?

 

我们有值班表,就贴在地下室门口。

 

我去查看值班表。该值班表倒也不吝篇幅,不厌其烦的逐日排班,日期从年头排到了年尾,但是却只有日期,日期旁边的名字都被人故意涂掉了。

 

你们今天到底谁值班?

 

也不知道是谁,把日期旁边的名字给涂掉了,所以我们也不知道该轮到谁值班了,我们只好每天赶过来,呆在这个地下室。

 

——如果我的名字也会是这被涂掉的名字中的一个,我是不是也要每天赶来,以免错过了可能轮到我的那些值班日呢?

 

愤怒的我,扬起拳头。将这些人挨个的一顿顿暴打……

 

从地下室走出来,我累的精疲力竭……

 

雨下个不停,越来越大了。我跑了没多久,道路就消失了。前面是一片汪洋大海。我在海中游啊游啊,似乎没有尽头……

 

在无边无际的汪洋大海中,焦虑的情绪,也变得无边无际……

 

“还有五百八十八个规上企业,我很快就会游出这个汪洋大海!”

 

“爸爸,我裤子湿了!”

 

醒来,才欣喜的发现这原来是一个梦,不禁庆幸起儿子的尿床,给我省了so many things and so much troubl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