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歇尔经济学（六）：均衡价格理论

2019-5-28

一，价值与价格

马歇尔所谓“价值”，其实是价格。他说，价值是一物的交换价值，是一物在任何时间和任何地点可以换取别物的数量。“因此，价值这个名词是相对的，表示在某一地点和时间的两样东西的关系。文明国家通常采用黄金或白银作为货币，或是金银并用。我们不是用铅、锡、木材、谷物和其他东西来互相表示价值，而是首先用货币来表示它们的价值，并称这样表示的每样东西的价值为价格。”①在古典经济学时代，经济学更多讨论的是价值而不是价格。尤其是在李嘉图之后，因为分配成为经济学关注的焦点，价值问题就成为经济学研究的核心。马歇尔之后，交换成为经济学关注的焦点，于是，价值问题转化为价格问题，经济学研究的核心也就转化为价格理论。

在用价格代替了价值以后，马歇尔用均衡价格理论来解释价值的决定。按照马歇尔的均衡论观点，均衡就是相反力量所造成的均势。在价格问题上，相反的力量就是在同一市场内的卖者和买者双方。商品的价格决定于买卖双方力量的相互冲击和相互制约。使买卖双方力量达成均势的价格就是均衡价格。

马歇尔的均衡价格理论，假定了两个前提条件：（1）假定某一商品的价格只取决于它本身的供求状况，而不受其他商品的价格和供求的影响，这就是所谓的“局部均衡”分析；（2）假定货币购买力不变。这样，就把对方商品价值的可能变动从这一商品价格的决定因素中排除出去，从而为商品本身的供求关系决定商品价格的分析提供了方便条件。

 

二，需求、供给与均衡价格

马歇尔是从供给、需求、价格三者之间的函数关系来分析均衡价格的。在马歇尔之前，经济学家们在价值问题上也重视供给和需求的作用，不过，有的偏重供给，如约翰.穆勒提出生产费用决定价值的客观价值论；有的偏重供给，如奥地利学派和杰文斯用消费者对效用的主观评价来作为决定价值的基础，形成边际效用决定价值的主观价值论。而马歇尔把供给和需求看成同等重要，同时，他又着重强调了供求趋于均衡的观点，从需求价格和供给价格的相互关系中建立起他的均衡价格理论。

按照马歇尔的说法，均衡价格就是一种商品的需求价格与供给价格相一致时的价格或供给与需求在市场上达到均衡时的价格。他说：“当需求价格等于供给价格时，产量没有增加或减少的趋势，它处于均衡状态之中。当供求均衡时，一个单位时间内市场的商品量可以叫做均衡产量，它的售价可以叫做均衡价格。”②如果某一产量使需求价格大于供给价格，卖主就会增加供给量；而供给量的增加又趋向于压低需求价格，提高供给价格，使二者趋于一致。如果某一产量使需求价格低于供给价格，卖者就会减少供给量，而供给量的减少又趋向于压低供给价格，提高需求价格，使二者趋于一致。当需求价格与供给价格相等时，产量就没有增加或减少的趋势，这个产量即均衡产量，它的出售价格就是均衡价格。他说：“这种均衡是稳定的均衡；这就是说，如价格与它稍有背离，将有恢复的趋势，象钟摆沿着它的最低点来回摇摆一样。”③均衡价格是处于需求曲线和供给曲线交点上的价格。              

在斯密《国富论》之第一篇“论劳动生产力逐步提高的原因及产品在不同阶级之间自然分配的顺序”之第七章“论商品的自然价格和市场价格”中，分析了类似马歇尔的“均衡价格理论”的关于市场价格变动及供求调整趋于均衡的思想。斯密说，商品的市场价格，受到实际进入市场的商品数量与人们的有效需求的支配，当进入市场的商品数量少于有效需求时，由于购买者之间的竞争，价格将会上升，使市场价格高于自然价格；进一步，需求将会减少，供给将会增加。当进入市场的商品数量超过有效需求时，由于售卖者之间的竞争，价格将会下降，使市场价格低于自然价格；进一步，需求将会增加，供给将会减少。通过供给、需求与价格的相互作用，“所有进入市场的商品数量，会自行适应其有效需求”[1]，从而使市场价格适应自然价格。斯密所说的“自然价格”，其实就是马歇尔的“均衡价格”，所以，在某种程度上，斯密在《国富论》中已经表述了马歇尔在《经济学原理》中表述的“均衡价格”思想。不过，马歇尔将关于供给、需求和价格关系的思想通过“均衡价格理论”表述出来还是有着重要的意义。这一表述，更加直观和清楚，也更加简明而生动。在马歇尔之后的微观经济学中，“马歇尔交叉”成为分析市场和价格在资源配置中作用的标准工具。

 

三，时间与均衡价格

将时间因素引入供求均衡分析，是马歇尔重要的创见。马歇尔的基本观点是：在各种不同条件下，价格都是由供给和需求共同决定的。“我们讨论价值是由效用所决定还是由生产成本所决定，和讨论一张纸是由剪刀的上边裁还是由剪刀的下边裁是同样合理的。”[2]需求价格与供给价格共同决定均衡价格，也就是效用和生产成本共同决定均衡价格。但是，时间的长短对供求双方趋于均衡的作用是不同的，因而对均衡价格的影响也是不同的。马歇尔将均衡价格按时间的长短分为三类：

1、暂时均衡价格。所谓暂时，是指时间如此之短暂，以致无法改变生产量，既不能增加生产设备，也不能增加原材料，也不能增加工人人数或对工人进行培训，而只能靠现有的储存量来形成供给。这样供给曲线成为一条垂直线，均衡价格主要取决于需求，而与生产费用无关。                   

2、短期均衡价格。所谓短期，是指在这段时间内无法通过增加生产设备、改进生产技术和工业组织来改变产量；但设备利用率、工人人数和工作时间可以改变，从而使产量可以在一定范围内变动。在这样一段时间里形成的均衡就叫做短期均衡。

 3，长期均衡价格。所谓长期是指在这段时间里一切生产要素都可以适应需求的变动而在数量和性质上无法变动，从而引起供给量的变动。在这样一段时间里形成的均衡就叫做长期均衡。

   马歇尔认为，短期与长期所导致的一个重要区别是供给价格的内涵不一致。他把产品的总生产费用分成直接直接成本和补充成本。短期中，供给价格不能低于直接成本，但可以低于总成本。这就是说，短期中只要价格可以抵补直接成本，则相应的产量就会被供给出来，而在长期中，供给价格要取决于除地租以外的一切生产费用（包括直接成本和补充成本，以致包括资本利息和正常利润）。另外，马歇尔还提出一种“处于长久性运动中的正常价格”。它是指“一个世代到一个世代知识、人口和资本的逐渐增长以及需求和供给的变化”的结果。①

马歇尔由此得出结论：“就一般而论我们所考虑的时期愈短，我们就愈需要注意需求对价值的影响；时期愈长，生产成本对价值的影响将愈加重要。因为生产成本变动对于价值的影响与需求变动的影响比较起来，一般需要更长的时间才能表现出来。”②

 

四，垄断价格

马歇尔在研究了自由竞争条件下的均衡产量和均衡价格之后，研究了垄断价格的形成问题。马歇尔所谓垄断，是指一种产品只有一个供给者的市场格局。在绝对垄断背景下，垄断者可以自由调节供给，使之与市场需求相适应，以实现最大限度的垄断利润。垄断价格就是垄断者依据商品供求关系制定的保证垄断者获得最大限度垄断利润的价格。垄断价格仍然是由供求关系决定，不过它体现的是一个供给者与众多需求者之间的关系。

马歇尔是从供给价格和需求价格的相互关系来解释垄断价格的形成的。他认为，垄断者为了实现最大限度的利润，总想提高出售价格，这样可使单位商品的利润增加，在销售量不变的情况下，总利润也将增加。但是，垄断者并不具备任意规定垄断价格的权力。垄断价格的制定和实施，还是要受到需求、成本等因素的制约。如果价格过高，市场对该商品的需求就会减少，从而商品销售量减少，这样又会使总利润减少。所以，垄断者在制定垄断价格时不能随心所欲，他必须权衡得失，使垄断价格规定得不至太高，也不至太低，正好能使总利润达到最高水平。他同时强调，在通常情况下，对垄断者有利的不是提高价格，而是降低价格，通过扩大市场来获取更多利润；只有在极少数场合，在商品需求价格弹性很低时，提高价格对垄断者才是有利的。关于需求价格弹性与收益的关系，在重商主义者托马斯·孟（1571—1641）的《英国得自对外贸易的利益》中就有所涉及，在约翰·穆勒的《政治经济学原理》中讨论对外贸易时有过分析。在马歇尔这里，阐述得更加系统，分析得更加深入。

马歇尔虽然也用供给价格和需求价格的相互关系来说明垄断价格的形成，但认为垄断价格的形成与均衡价格不同。垄断价格不是需求价格与供给价格均衡时的价格，而是需求价格大于供给价格，并能保证最大限度垄断利润的价格。需求价格大于供给价格的差额就是垄断利润的来源。之所以垄断条件下的需求价格会大于供给价格，马歇尔认为有两个原因：其一，垄断企业规模大，生产性率效率高，比中小企业有很多优越性；垄断者往往能保持节约，并对采用机器、改进生产方法更为热心，所以垄断企业的产品生产费用低，供给价格比自由竞争条件下为低。第二，垄断者为了企业的发展，或出于对消费者福利的直接关心，会有意识的降低产品价格。

马歇尔比较了垄断条件下的均衡产量和自由竞争条件下的均衡产量。他指出，与竞争条件下的厂商相比，“垄断者往往能够保持企业上的节约。”①这是因为竞争条件下的厂商无法利用大规模生产带来的内外部经济，无法拿出像垄断厂商那样多的资金来改进技术和机器设备，同时还要互相竞争以致于大大增加广告费用，因此，虽然垄断条件下的均衡产量不像竞争条件下那样由供求曲线的交点决定，而低于交点所对应的产量，但垄断条件下的均衡产量还是可能大于竞争条件下的产量。这是因为若垄断者经营有方，那么“一般可以得出结论：非垄断产品的供给表所表示的供给价格比我们的垄断供给要高些；因此，在自由竞争下所生产的商品的均衡产量小于需求价格等于垄断供给价格的那一产量。”②

从理论上说，垄断的产量可能大于也可能小于竞争的产量，垄断价格也同样有可能大于或小于竞争的价格。他的这一思想后来被熊彼特在《资本主义、社会主义和民主主义》中大加发挥，论证了垄断比竞争在产量和价格两方面的优越性。

 

均衡价格理论是马歇尔经济学的基础和核心。他的供给和需求理论是为均衡价格理论作准备的，而分配理论是均衡价格理论的具体应用。马歇尔就是以均衡价格理论为中心，建立起他的整个的微观经济学理论体系的。“马歇尔交叉”成为后来论证市场配置资源有效性的重要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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