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云南(21):武定·占座
2019-8-13
从己衣镇到武定县城,每天有三班客车,分别在早上七、八、九点发车;每车满员十七人,也就是说一天最多能运51人到武定。重要节日应该会增发,否则可能满足不了需要。
头天晚上小杨经理一再留我在己衣多呆一天,还说他次日骑摩托带我到金沙江边洗澡,还有什么洞可以一游。我谢绝了。我最好的行程是早点到武定,然后去游狮子山。当晚回昆明。我六点半出门,将钥匙放在门口的窗台上,径往客运站而去。我想早点去,占个好位置。
客运站边上是个菜场,已有卖菜的在布置摊子。卖零星小菜的就在路边地上摆起来,卖肉的,卖香料的,卖粮食的将摊子摆到棚子底下。摆好摊子的男人们,围蹲在一起抽烟说话。
客运站的铁栅门还关着。里面有位年轻女子,看起来是等车的,她从那边进去,那边没有门。我看锁只是挂着,就自己打开进去。车场里有三辆客车摆着。我跟那女子说了聊了聊,她是到武定转车准备到昆明打工的。
这时一位女子从边上二层小楼走出来,估计是客运站的管理人员。那女子可能是被我开门的声音扰醒的。一边走一边梳理头发,还是蓬头垢面的样子。我过去问她七点钟是那辆车走,她给指了指。
我们过去隔着窗户看了看,前面七个座位上放了东西占座,有衣服,有水桶。我很害怕坐在客车最后一排,我这么早来就是为了尽量坐前面一些。我最希望坐到第一排,因为坐那里可以看风景。
谁可以占座位呢?想了想,只有司机。这样说来,在供给小于需求的背景下,司机是有一定的市场权力的。既然有垄断权,那就可以寻租,可以凭借垄断获得某种好处。我站在窗户下这么想着,有些忿忿不平。
七点差十来分钟,司机来了。我跟他打声招呼,“早上好!”他没理会,可能是不习惯这样生硬的问候。我这样跟他献殷勤,是想得到某种照顾。如果座位是司机安排的,我希望能被安排到靠前的位置。司机打开车门,我们上了车,自己占了座位。那女子占了第八号,我占了第九号。司机开始做卫生,将车厢里的废弃塑料瓶收走,又找来拖把拖了拖地。
陆陆续续乘客到来,都跟司机打招呼,都是讨好的笑容,都给司机递烟。司机的表情显得有些傲慢,带理不理的,递过来的烟倒是都接了。也许是天色还早,司机脸上的肌肉还没有活动开,不一定就是傲慢。
七点,司机将车开到菜场边上,继续等人。先前开门那位女子头发已经梳好,在边上门面里卖包子和稀饭。估计这些都是夜里弄好了的,否则不会这么快。
不断有人走过来跟司机打招呼,给他递烟。司机一律是冷冷的点头回应,将烟收过来放在驾驶台前。上车的人,都很自觉地后面坐,前面七个位子一直空着。
这时上来一位二十几岁的小伙子,黑乎乎的,一看就是大山里的孩子,但留着城里人时髦的发型,手臂上还有刺青。小伙子上车之后,将二三号座位上用来占座的衣服往里面一挪,顺势坐下。因为他没有跟司机打招呼,我相信他不是司机“关系”。司机应该是拿他无奈,说了句,“你要坐这里啊。”黑小伙更是傲慢的神情,只稍微点了下头,没说话。我一下子对这小伙子的反抗精神所感动,真的了不起!我那么早来,就为了坐个好点的位子,但被“权力”击败了。人家有反抗精神,这么晚来,还坐到更好的位子!既定的利益结构是可以挑战的,挑战是可以有更大收益的。
留着七个空位就出发了,估计要到半道上人。
一路好几次有人在路边招手停车,司机摆摆手接着走。
开出一个来小时,到了一个山顶大村子,上来一群人。正是司机的“关系户”,那七个座位就是给他们留的。其中一个前面的一个座位被黑小伙占了,“关系户”也没说什么,自动坐到后面。一位女子抱着小孩,司机说不能坐到副驾驶的座位,我就主动跟她换了位子。正好,那是我喜欢的位子。司机一定对我有点感激,我帮了他朋友一点小忙。我坐下的时候,司机给我递烟,我摆摆手拒绝了。
司机一路上一只接一只地抽烟,显然是为了解乏。司机的技术应该是很不错的,车子开得很平稳,避让路上的石块或者水坑都很灵活。路上有人下车的时候慢慢停车,还叮嘱客人注意安全。尽管路不平,车速慢,因为有美丽的风景可以欣赏,坐了四个多小时,竟然没觉得很难受。
下车的时候我跟司机说,“师傅辛苦了。”他没有反应。估计是不习惯这样生硬的交流。其实一路上我应该跟他说说话的,帮他消消乏。
我一开始对司机没有好感,后来慢慢好了。这司机车技好,人也好。至于占座,其实也没什么,朋友相托,也不好不答应。再说,习惯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