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桩葫芦案


 

    贾雨村本出生于诗书仕宦之家,奈何生于末世,祖宗基业已尽,人口衰丧,只剩他一身一口,进京求取功名,耽搁阻滞,暂寄葫芦庙,靠每日卖字作文为生。隐居的乡宦甄士隐念其有才,赠送盘缠穿用,贾雨村当下进京,春闱一战,果然中了进士,选入外班,从此开始宦海沉浮。

    贾雨村初入官场,经历了一番挫折,补授应天府。甫一到任,即有一件人命官司详至案下。案情并不复杂:一个拐子卖丫头,本地一个小乡绅之子唤作冯渊,一眼看上了这个丫头,立意买来作妾,并立誓不再娶第二个。为显得郑重其事,支付了银子交代三日后过门。孰料薛家公子薛蟠也看上了这个丫头,拐子又将之卖于薛家,意欲卷了两家的银子远逃他省。事情败露,两家将拐子拿住,把他打了个半死,都不肯收银,只要领人。争执之中,薛蟠喝着手下人一打,将冯渊打了个稀烂,抬回家三日就死了。这薛公子本拟进京,打死了人,仍是没事人一般,照期带了家眷起身,兄弟奴仆在此料理此事。

    贾雨村拘了原告来审,听了原告叙述,勃然大怒,要发签差公人将凶犯族中人拿来拷问,令他们实供藏身何处,一面再动海捕文书。此时,曾是葫芦庙一个小沙弥的门子面授机宜,贾雨村这才知道:打人的薛蟠,乃是“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的薛家之后;身死的冯渊,自幼父母早亡,又无兄弟,只他一个人守着些薄产过日子;而那被拐的丫头,是甄士隐早年被拐的女儿英莲,历经苦难,本想着嫁于冯渊为妾,可以有个依靠,“罪孽可满了”,孰料竟又出此祸端,真是“薄命女偏逢薄命郎”。

    一边是家道中落的小乡绅之子,一边是如日中天的大权贵之后,所争执的恰恰又是自己恩公之女,贾雨村当如何是好?却说贾雨村鸣鼓升堂,详加审问,审得门子所言非虚,哪顾得上甄士隐的恩情,也不管英莲是生是死、何去何从,徇私枉法,让薛家赔了许多烧埋银,胡乱判断了此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