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假期（73）： 云中小镇拖布卡
2020-3-15
今日累计确诊81078例，新增30例；治愈67863例，新增841例。
今天计划的行程是蒋家沟泥石流，拖布卡小镇，汤丹小镇。
八点多出门，未带走行李，晚上还准备回来。
到门口的滇味小吃吃早点，焖肉米线。因为不能堂食，打包回宾馆。
饭后，去前台换了房间。我们头天住的房间不能反锁。后来发现，新换的房间卫生间的灯坏了。估计很久没人住，问题没被发现。
去蒋家沟看泥石流，需要沿着东川大峡谷往北走三十来公里。东川大峡谷是乌蒙山系东段的一处断裂带，中间是小江，因此又叫小江峡谷。小江流量已经很小，只在河道中间留下小小一条溪流。从东川往北直到格勒，峡谷长136公里。格勒是小江汇入金沙江的地方，对岸是四川省。
东川大峡谷两岸原先都是茂密的森林，后来因为开采矿石，植被被完全破坏。现在山上光秃秃的，远远看去只有低矮的灌木和杂草。东川大峡谷很多地段都有严重的泥石流，有的地方面积有几十个足球场那么大，有些地方堆积达一百米。泥石流是这个地区历史上开采矿石的结果。
看攻略，东川大峡谷规模最大的泥石流在蒋家沟，在公路边可以看到。我从网上看到的是，路边有个路牌的。可能是我们一直在感慨对面陡峭高山上的盘山公路，错过了下道的路口。
河谷中间是高速公路，从昆明市到巧家县的；高速边上是县道，从东川到格勒。县道维护得很好，只是比高速窄一些而已。我们沿着县道走，就是为了方便下道去蒋家沟，可是错过了。公路跨过一座桥，来到西侧的山脚。
爬升一段路后，路边有个适宜观景的小山包。脚下是高速，高速那边是河床。河床里是大片灰黑色砂石，窄窄的溪流在砂石滩中蜿蜒。东侧的山体有个巨大的豁口，沟谷中是泥石流的迹象。根据我从网上看到的图片判断，这里就是蒋家沟了，东川大峡谷中最严重的泥石流区域。据说到了五六七月份的雨季，会有泥石流冲下，震天动地。现在的泥石流应该是得到治理和控制了的。沟谷中的泥石流有些年份了，而且沿山脚往河谷方向延伸的地带，已经栽种了大片树木，这是泥石流治理的成果。
河流在河道中间蜿蜒，宽的地方有十几米，窄的地方只有三五米。
河道中间还有组织施工的，有挖掘机在工作。将河道中的砂石堆积起来，不知是在疏通河道，还是卖建筑材料。接近山脚的地方，好像还在做工程，建工棚。不会在河道里建工厂吧，就算现在泥石流不严重，并不意味着泥石流问题已经解决了。
错过了去蒋家沟泥石流的路口，我们也不想掉头了。我们决定上午就上山去拖布卡小镇，中午去汤丹小镇，从汤丹下山来再去蒋家沟。汤丹下山的路口距离到蒋家沟的岔路口不远。
我们左转上山的地方，河道里又是大片大片的泥石流，东侧山体上又是一个巨大的沟谷，这里是大峡谷中另一处重要的泥石流区域，叫做白泥沟。在整个东川大峡谷中，像白泥沟这样面积二三十个足球场大的泥石流，有六七处。
左转上坡，坡很陡，那山体得有六七十度吧。地图上显示有很多道弯，绕来绕去，真正像羊肠一样。先前在远处看，这山体是光秃秃的，或是只有一些杂草。上山才发现，山上其实是有树木的，有松树，还有其他杂木。柏油路才修建了不长时间，路面干干净净的，还是晶亮的黑色，划线还是清清楚楚的。路上车不多，偶有摩托车从一旁呼啸而过。路边栽种的应该是橄榄树，再过几个月才能吃到橄榄。像东川大峡谷这样的干热河谷，很适于橄榄树生长。
路很陡，不过我们的车子动力很好；不费劲，很平稳，引擎声轻松而悠扬。
拐了二十四道弯，来到一个青松掩映的村庄。黑瓦覆顶，白色墙面。我们在河谷中老远就看到这个村庄，以为这里就是山顶。这个山头其实只是一个平台，山后有山，山外有山。
往后看看河谷，泥石流的景象仍然很壮观。河谷中的溪流就像羊肠一样弯弯曲曲，有的地方分了叉，呈现羊肚的样子。脚下是我们刚刚经过的小村，周边是红色的梯田。站在山崖边上，吹着山风，真有身在云中的飘逸的感觉。
往山上看，还有一道更高的山脊，东北方向一片白房子的村庄，应该就是我们的目的地拖布卡。今天是大晴天，看不到云雾缭绕的“云中小镇”景象。不过，那小镇离天确实很近了。
又拐了二十四道弯，到了山脊。往左可以去汤丹，往右可以去拖布卡。
拖布卡位于山脊的东北端，其右侧是小江河谷，其左侧是金沙金河谷。
我是在为来东川旅游做功课时临时“发现”拖布卡的。“拖布卡”是彝语，意思是“森林围绕的村子”。彝族原先是狩猎民族，总是最后占据着这种高山之巅。有可能是被汉族赶上来的，有可能是跟着野生动物跑上来的。
在网络上，拖布卡是个小众的旅游景区，有“云中小镇”和“黄金小镇”之说。“云中小镇”指的是从半山往上，可以看到这里云雾缭绕的景象。因为位于峡谷之上，高山之巅，会给人飘逸的感觉。“黄金小镇”是说这个小镇有十万吨的黄金储备，是全国少有的黄金富矿。我来之前想象着这里到处竖着井架，街上到处是黄金饰品店，甚至地摊上都摆着狗头金。到了才发现，这里没有一点开矿的迹象，嗅不出一丝黄金的气味儿。
蓝天白云之下，红土青松包围，山巅之上的拖布卡小镇确实让人心旷神怡。
村口有加油站，加了点油。
我问加油站小师傅拖布卡有什么好玩的，他羞怯地笑了笑，摇摇头。
我问老师傅从拖布卡山上可不可以看得到金沙江，他说到镇子东头绕到镇子后面可以看到。
进入镇子，碰上赶集。
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没有一点点疫情的迹象，没有人带口罩。
赶集的人们，使用各种各样的交通工具。有人背的，有马驮的；有牛车，有马车；有单车，有摩托；有农用车，有皮卡。
街道两边的小铺子，有小超市，小饭馆，五金店，杂货铺，还有一家手机店。理发店里还是老式的躺椅。
拐进主街背后的农贸市场。进口处有几位卖水果的，都是自产，每人只卖一种。卖枇杷的女子，干干净净，干脆利落。她的枇杷十元一公斤，个头不大，也不均匀，味道却很浓郁。十元一公斤，应该相当便宜了。我俩其实不适合多吃水果，还是被卖了三公斤。
塑钢瓦覆盖的一个大市场，农村生活所需的各种商品，应有尽有。斧头，砍刀，锄头，犁头，旱烟，草药，竹蒌，水果，蔬菜，豆腐……交易很活跃，却不是那么大声喧哗，人声鼎沸，乌烟瘴气。交易总是客客气气，安安静静，井井有条的。我喜欢逛昆明的市场，就是因为市场里总是安安静静的，干干净净的。
唯一的吆喝声来自场子一侧卖草药的一位青年男子，他卖的是一种治疗呼吸疾病的“通气藤”。我先以为是葛根，仔细一看，那大腿粗的藤子的截面是一圈一圈的血红的浆液。那青年一边吆喝着，一边用砍刀用力砍，动作威猛。似乎是论重量卖的，不过重量也是估摸的，巴掌大的一块十几二十块。吆喝声引来围观的人群，大家议论纷纷，啧啧称奇。
出农贸市场。街上有一些小餐馆，看起来还干净整洁。
我问雨燕吃不吃东西，她说吃自带的干粮就好了。
她可能有些害怕。刚才上山的时候我跟她开玩笑说，山上缺水，杀鸡的时候，毛是生扯下来的，然后用火烧，剖开之后也不洗，直接下锅炒。有些缺水的地方确实是这样干的，拖布卡是否这样其实我并不知晓，我只是开个玩笑。估计我瞎扯的这一通恶心到了她。
镇子西头有种子站，门前有几株樱花。
我们老远就看到了。蓝天白云之下，樱花灿烂而火爆地开放着。那娇艳怒放的花像是画在蓝天的画布上，颜色是那样鲜艳，浓郁得要滴下来一般。现在应该是最好的时节，最生机盎然的时刻。真是漂亮啊。我们拐了四十八道弯，爬上这海拔将近三千米的高山之巅，似乎就只是为了与这灿烂的樱花相遇。
我们围着这几株樱花，来来回回拍照，反反复复感慨。一会儿，原先在路边歇脚的，还有一旁路过的老乡也掏出手机拍起来。
离开市场，到西头镇机关所在街道走一转。路两边都是樱花树，不过都是才栽下没几年的，树不大，花也还不茂盛。
镇子边上还是低矮的民房，土基做的墙，黑瓦覆的顶。房前屋后，梨花，李花，海棠花正在开放。
我们准备参考刚才加油站师傅所说的，先到镇子东头，再转到北侧，看看金沙江。我们家门口有盘龙江。盘龙江水流入滇池，滇池水流入螳螂川，螳螂川水流入普渡河，普渡河水又流入金沙江。转了一圈，几百公里之后，又流到我们脚下，真的有意思。
拖布卡镇子的东头是新区，都是单门独院的二层小楼，看路边的告示牌知道，这些都是政府扶贫资金资助修建的。扶贫工程都搞得这么漂亮，真的让人嫉妒了。
往东出镇子，是单行道的砖块的路面。看起来走的车子不多，路面上有苔藓的样子。转了几个山头，感觉不对。要转到镇子的北侧，得先下山，再盘山而上。这样的山路，看起来很近，走起来可能很远。想一想时间可能耗不起，决定返回。
又出拖布卡，来到山脊上的丁字路口，拐向右，朝西边开去。
地图显示，到汤丹小镇有六十公里，预计两小时。
又是盘山公路，海拔不断抬升。
经过一座桃花盛开的村庄。红色土地上，零散坐落着几户人家。田间地头，是一株株正在灿烂盛开的桃花。蓝天，白云，山风，桃花，感觉天是那样近，触手可及。应该很少有游人到这里驻足，我们停车拍照的时候，从一户人家的房角走出一对年轻夫妇，客气地邀请我们到他们家坐一坐，喝喝水。我们有点赶时间，婉拒了他们的好意。
在海拔将近三千米的山脊上驱车，太阳低照，山风习习，树林幽幽，确有一种云中飘荡的感觉；周围的群山，山中的沟壑，模模糊糊，隐隐约约的，都在脚下。山脊上走了半个小时，到一个岔路口。右手指向因民镇，那是金沙江边的一个镇子。左手指向金沙公司，那是到汤丹镇上的一个矿区。
路上有栏杆，有戴红袖箍的工作人员在检查。我先以为是疫情防控，还有点紧张。要是检查我们的身份证，因为我们是“武汉人”而不让通过，那就有些麻烦了。其实人家是护林防火的，只是登记一下车牌和电话。
下山的公路，都在悬崖之上。从脚下的公路到左手边不远处的河谷，垂直落差有一千多米。一个拐弯处，有瀑布从山崖倾泻而下。这里是事故多发地段，路侧树了一块祈福的石柱。这一段，似乎就是网上传说的东川的魔鬼公路之一。
从山脊下来，是十几公里的长下坡；长下坡的尽头，是金沙公司的一个矿场。因为一直没看到矿车经过，估计这矿场已经出产不多。这矿场历史上应该曾经辉煌过，远远看去，山谷里还有大片的厂房。
这条公路应该是老路，只是近年翻修过。河谷中的高速和县道，历史应该都晚于在山顶盘旋的这条老路。我先觉得有些奇怪，怎么会这样修公路，大上坡又大下坡的，而且要特别绕到这家矿场的门口。后来才明白，这路本来就是为运矿石才修的。若不是有矿，就连这样的路都没有。
经过矿场门口，一百八十度拐向东，又是一路十几公里的上坡。先前是从空中盘旋而下，现在又再次盘旋开进空中。前方的山头，就是我们的目的地汤丹小镇。我们半个多小时前从对面山上下来的时候，就看到这边山脊上的村庄。与其他山村很不一样的是，山村里的房子一般都是两层的，包括拖布卡小镇都是这样。可这座山村的房子，有很多四五层的。这些高房子应该是汤丹在采矿业发达时期盖下的。
我是临来之前做功课才知道汤丹小镇的，只知道它是一个曾经因为采矿而兴旺过的小镇。很多网友都提到它，至于到汤丹来看什么，我却不明了。
汤丹镇坐落在一个山包上，脚下就是东川大峡谷。
找到停车场停车。
往下的斜坡就是集市，路边的地摊上，摆着各种水果，干果，土特产。看起来都干瘪瘪，灰蒙蒙的。还有几家买甘蔗，摊子边上是厚厚一层的甘蔗皮。
太阳很低，紫外线强烈。空气中弥漫着灰尘，还有油烟。
地上到处是甘蔗渣，灰尘，树叶，塑料袋，路边低洼处积有污水。
路边摊做生意的都漫不经心，男男女女在扎堆打牌。
一段台阶路之后有块平地，有个室内的集贸市场，有卖蔬菜的，水果的，干果的，烟叶的，农具的……地方不大，显得拥挤，又脏又乱，空气混浊。
拖布卡给我清新的感觉，而汤丹镇给我脏乱的感觉。
出市场往南，我们准备到村边看看。一段下坡的水泥路上，附近餐馆的泔水直接倒在那里，路有些滑，空气中是一股恶心的气味儿。
路边的一排红砖的房子，四层楼，是以前矿山公司的宿舍楼。在几十年前，这房子应该是很气派的，在矿山工作的人也很气派。房子现在空置着，墙面黑乎乎的，脏兮兮的，墙头长了乱草。
返回。集贸市场后面台阶路的一侧，有卖烤土豆的。我们早饭之后就只在路上吃了一点干粮，而现在已经三点多，实在有些饿了。对这个地方的卫生实在不放心。不过，烤土豆应该卫生一些吧。
那烤土豆的女子看起来还干干净净的。她看我们像是城里人，特意在身边的桶里洗洗手，洗洗抹布，又用抹布将盛烤土豆的盘子擦了擦。土豆烤熟之后，刮皮之后就放在盘子里切。盘子是不洗的，前面客人用过之后，后面客人接着用。我注意到，桶里的水已经黄乎乎，油腻腻的了，上面飘着一层污油。这一桶水，估计是从早用到晚的。那女子拿签子给我的时候，手上还淋着桶里带出来的脏水。我看着这一切，感觉很恶心了。
跟我们坐一桌吃土豆的年轻女子，满不在乎。将一个土豆一切两半之后，手里拿着一半啃，另一半就直接放在桌上。那桌面油腻腻的，满是灰土，油辣子，飞舞着苍蝇。
返回停车场。向一位着工作服的男子打听卫生间，他给我们指向边上一座三层的高楼。原来那就是镇公所。这位热心的男子是镇公所的工作人员。有人拦我们的时候，这男子说了话，就让我们进去了。
楼梯扶手上积满了灰，楼道上地面上有垃圾，厕所里也很久没打扫。走在楼道上就闻到一股很浓的臭味儿，而办公室里还有人在上班。
感觉这汤丹小镇到处呈现的都是衰败的气象，估计这就是资源经济在资源枯竭之后的景象吧。
离开汤丹的时候有些后悔。从这里到红土地只有四十六公里，我们早上出来的时候要是带了行李的话，就不用专门回东川住上一晚，可以直接去红土地，明天再从红土地回昆明。
离开汤丹，盘山而下，下到河谷。
找到岔道，前往蒋家沟。通往蒋家沟的是条土路，积着很厚的尘土。好在是晴天，阴天的话可能寸步难行。蒋家沟泥石流其实只能算是遗迹了；估计这一片的泥石流已经得到控制。大片灰黑色的原先的泥石流已经被开发成一块一块的梯田，似乎是栽植甘蔗。现在已经收获，并且已经翻了地。边上则栽了一大片树。真的在现场反而感受不到泥石流的壮观，不如在对面半山上视角好。
返回城里，天色还早。找地方吃晚饭，我们两天没正经吃东西了。
走了三条街，才找到一家开门营业的。先前找到的几家，开了门，还没营业。只是在打扫卫生，准备明后天营业。
开门营业的这一家，按照规定还不能接待堂食。我们只能打包回宾馆。点了三菜一汤，回锅肉，炒土豆片，炒小瓜，豌豆尖豆腐汤；又要了一瓶小酒。
就在宾馆窗台上吃饭，正对着西边的乌蒙山。
正是太阳落山的时候，晚霞不断变幻着各种动物的图案。
对着晚霞，品着小酒，多么惬意美好的生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