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古建之旅（15）：应县·木塔

山西古建之旅（15）：应县·木塔

2021-07-05

今天的行程会比较紧张，先坐班车到应县看木塔，净土寺，然后坐班车去五台县，再坐顺风车去豆村，再去佛光寺。我在腾讯地图上查从应县到五台县的公共交通，跳出的页面显示有下午十二点半从朔州北站到五台县的班车，就买了车票。我以为朔州北站就在应县。

七点多出门去吃早餐。我外出旅行，主要吃早餐一顿。可是我在浑源住的这家宾馆没有早餐，得到附近的小吃一条街去吃。时间太早，街上没多少人，也没几家店铺开门。到一家山西面馆，要了一份混沌，一个鸡蛋。鸡蛋不新鲜，打开之后没敢吃。混沌实在太少，只有八个，也不大。又要了一份。我越加相信这个地方的人食量不大，小小的八个混沌怎么能填饱肚子呢？

坐八点的班车去应县。出站的时候只有五六人，陆陆续续上人，出城的时候就坐满了。司机很有耐心，说话和和气气的。一路向西，一路都是平原。路边一排排茁壮的杨树，再外边是绿油油的玉米。山西的自然条件应该不错，这么多的平地，这样的生机盎然。我昨天跟司机老刘聊天的时候他却说，山西缺水严重，田地都靠水浇，这些年因为煤炭开采，很多地方的地下水都断流了。朔州平原一带，看起来是一望无际的大平原，但大多是盐碱地，只长杂草，什么庄稼都种不出。

九点半到应县，司机将我放在距离木塔最近的路口，步行一百来米就看到了高耸的木塔。我读初中就知道应县木塔，它的形象在我心里早就清晰地扎根。所以看到木塔的时候不是那么兴奋。进入景区有个门楼，遥对着木塔。一队游客在听导游讲解。

应县木塔是我最早知道的山西古建。很早就想象过到应县来登木塔，那时候还可以登塔。现在终于来了，却不能登塔了。应县木塔建于辽代（1056年），已将近一千岁了。木塔通高67.31米，是我国现存最古老最高大的纯木结构楼阁。实际上，在它诞生之后的963年间一直是世界第一，直到2019年才在挪威出现85米的木结构建筑。不过，这个新出现的大个子连应县木塔的重孙的重孙都算不上。

应县木塔是全木结构，完全通过榫卯咬合连接起来。特殊而精巧的设计使它获得极大的稳定性，历史上经历过很多次强烈地震而安然无恙。上个世纪三十年代阎锡山和冯玉祥之间的军阀混战中，曾经有二百枚炮弹落在塔上，木塔还是安然无恙。木塔建起近千年来，对其造成最大破坏甚至可能终结其生命的，可能是人们的好心。当然，这种好心只能说是愚蠢的。木塔平面呈八角形，有内外两个八角“筒”构成；“内筒”主要是承重的，“外筒”主要起平衡稳定作用。整个木塔外观看起来是五层，实际上层与层之间有夹层；夹层由连接上下两层的复杂构件结构而成，其作用相当于为上面一层提供地基。每一层的“内筒”设有佛坛，供奉着佛像。内外筒之间有回廊，供礼佛和游览。外筒原先不是装的窗户，而是糊了泥墙，泥墙之中也有起稳定和支撑作用的结构。上个世纪三十年代中后期，当地乡绅们出于好心，为了使木塔内筒通光，便于观赏，拆毁了泥墙，也拆毁了本来起支撑和平衡作用的部分构件。自那之后，木塔二层开始向东北方向倾斜，迄今最大的倾角已经达到了十几度。说起应县木塔，人们习惯说看一次少一次了。

买了五十元的门票。在检票口我问检票员，能不能将我的背包在她那里放一放。小姑娘很礼貌，很友善，同意我将背包放到边上的休息室。还叮嘱我记得来取。

应县木塔正式名称叫做“佛宫寺释迦塔”。佛宫寺山门是单檐歇山顶建筑，五开间。大殿中间供弥勒佛，两边供奉四大金刚。过山门，前面是下沉式庭院，浩浩荡荡，空空荡荡，中间高台上矗立着木塔。一群一群的胡燕围着高塔飞来又飞去，聚拢又散开，唧唧喳喳的，乌央乌央的。飞起又落下，绕着木塔转圈的还有鸽子。人们说，应县木塔的长寿，跟这些勤快的胡燕和鸽子有关，因为他们善于捕食虫子，为这木结构建筑减少了一大危害。

以前只在图片中，视频中见过应县木塔，身临其境，站在木塔脚下，还是感觉震撼。这不仅是一座佛塔，也是一座高楼，一座巨构。它是那样的雄伟，又是那样的奇特，还是那样的美丽，关键是，它还是那样的高寿。第一层是重檐的结构，以上都是单檐。檐下斗拱，都是雄浑而豪迈的样子，而且形式多种多样。第二层面积要更大一些，斗拱也更加雄壮。尤其是转角斗拱，用料巨大，结构复杂，将塔檐深深挑出。每一面都有几块匾。南面的几块匾额是最著名的，五层有“峻极神工”，四层有“天下奇观”，三层竖写的“释迦塔”，二层有“天宫高耸”。塔前，台基之下有一对铁铸狮子，是万历年间铸造的，有铸造人的姓名，叫“赵廷明”。

我在台基下的庭院里转了两圈，各个角度欣赏，拍照，自言自语发感慨。又走上四米高的台基，在围廊上传上三圈。围廊上有几通记事的石碑，有明朝的，大多是清朝的。有鸽子在梁柱间飞舞，白色羽毛落下来。一只鸽子还不小心弄翻了窝，一只鸽子蛋摔碎在走廊上。

木塔一层是佛殿。进门，左右两侧各有明王像，是那种狰狞恐怖的样子。大殿正中，两米来高的须弥座上，端坐着十一米高的佛像。佛像是契丹人的形象，留着绿色的小胡子，还有耳洞，挂着耳饰。形象端庄而威严，饱满而精细，艳丽而雄浑，真是美妙绝伦。左胸前贴金的彩塑掉了两块，据说是文革期间受破坏而造成。两边内筒内侧墙壁上，绘有若干佛像，大气而温雅，据说具有极高的艺术价值。须弥座上承重的力士，神态自若，栩栩如生。

出北门，又下到院子里转了两圈。院子西头有一排图片展，主要是以木塔为对象的摄影作品。

又到后面的佛宫寺转了转，然后离开。

走过山门的时候，又听导游说“看一次少一次”。感觉有些悲凉，有些惋惜。

应县木塔的倾斜，似乎是不可挽回，无法改变了。几十年来都在研究，都没有定论，做不出决定。据说，基本上有三种解决方案。第一种是落架大修，即把整个塔拆了，将损坏的第二层修好，再复原。这种做法的麻烦是结构太复杂，部件太多，担心拆了之后恢复不了。第二种是将第二层以上整个托起，更换第二层之后再放下去。这个设想倒是简单，但似乎技术上还不过关。第三个方案是用钢架从内外筒之间将第二层支撑起来。这个方案似乎也不保险。讨论了几十年，至今还没有成熟的方案。于是，大家就只能悲叹，“看一次少一次”了。祖宗留下来的东西，已经安然存在近千年，到我们这一代，出了大问题，解决不了，就让它自生自灭，说起来都觉得丢人。中国不是“基建狂魔”吗？我想我们一定会有办法，一定能解决应县木塔的倾斜问题，能够让它重新站直了的。关键不在于能不能，而是我们愿不愿。我想到与此相关的一个问题。我昨天去看的浑源大云寺，金代遗构，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它的管理员，一个月才三百块的工资，过着乞丐一般的生活。一线城市一所一百平米的住房，得要好几百万吧。那是随时可以复制的东西。大云寺这样有近千年历史的“国保”，可是唯一的，绝无仅有的，可是为保护这样的“国保”，我们一年才舍得在管理员身上花三四千块。

我对应县木塔景区的工作也有遗憾。说实在话，应县木塔很特别，很有价值，但是我们的旅游开发太单调，太敷衍，太随意了。人们花五十元进入景区，就只是围着塔转上一转，或者几转，各个角度拍拍照，然后就走了。慢的半个小时，快的只要十来分钟。而且，如果只是拍拍照或者看看塔的话，人们甚至不需要买票进入庭院。在山门对面的门楼之下，就有很好的视角。景区其实是可以做很多工作来延伸旅游的空间，提升旅游的价值的。比如，可以开设一个展馆，介绍木塔的历史，它的建设，维修，所经历的地震，风暴，所见证的战争，和平等等；可以开设一个展馆，介绍中国的名塔，名楼，世界的名塔，名楼；尤其应该开设一个展馆，介绍木塔的建筑结构，二层以上佛殿的展示。因为以前游人是可以登塔参观的，现在不能登塔了，可以将塔上佛殿的内容展示出来，让人得到登塔一样的收获。其实是有很多工作可以做的，就看我们愿不愿意。

应县木塔旅游体验价值：AAAA-

图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