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江西行（一）：庐山·东林寺

2021-10-01

国庆期间与湖南亲戚约好到江西樟树走亲戚，顺路去看看西林寺和东林寺。

西林寺和东林寺相邻，位于庐山西北山麓。十二点多到西林寺门口，铁栅门关着。电话预约下午再来。先去东林寺。

西林寺的历史要东林寺要早一点。西林寺始建于东晋太和二年（367年），当家主持是慧永法师。东晋太元八年（383年），慧远法师来找慧永法师，他们约好到广东罗浮山潜修。庐山风景实在清净怡人，慧远法师决定留下来。次年，江州刺史桓伊在西林寺东边为慧远法师修建了东林寺。慧远法师在东林寺建立白莲社，确立了净土宗的基本规范。庐山东林寺和西安香积寺并称净土宗祖庭。

东林寺前有小溪，叫虎溪；小溪上有石桥，叫虎溪桥。过桥有三笑园，有三位古人的塑像，像是开怀得有些疯魔的样子。据说慧远法师为潜心研究佛法，立誓“影不出户，迹不入俗，送客不过虎溪桥”。一次，诗人陶渊明和道士陆修静来访，三人相谈甚欢。慧远送客人出门，边走边谈，兴致盎然，不觉跨过了虎溪。听到虎啸，才意识到破了誓言。三人相视大笑，依依惜别。过虎溪桥右手有六角小亭，名曰“三笑亭”。亭中有石碑，刻画的是慧远法师拱手送别二位客人的情状。三人脸上还挂着灿烂的笑容，道士身后的书童脸上也是开心的童真。石碑上部是苏轼的“三笑图赞”：“彼三士者，得意忘言。庐胡一笑，其乐也天。嗟此小童，麋鹿狙猿。尔各何知，亦复粲然。万生纷纶，何鄙何妍。”落款是“眉山苏轼”。“三笑”故事构成东林寺文化的重要内容，体现着人们对儒释道三教和平相处相互推动相互促进同舟共济的一种期待。

现在东林寺的主要建筑是最近几十年陆续重修的。进入山门前的广场，就觉得气象庄严，豪迈大气。广场上的两座经幢，虽是现代制作，但用材讲究，工艺精良。山门是有前出抱厦的单檐歇山顶建筑，屋脊是典型的唐代式样。简洁的鸱吻，平缓的坡面，深远的出檐，巨大的廊柱，粗大的阑额，雄大的斗拱。木材用桐油浸泡过，泛着暗红的油光。山门两侧的金刚，张牙舞爪，龇牙咧嘴，怒目圆睁，上半身及胳膊的肌肉一绺一绺凸起着，像健美运动员一样。

过山门，进入院子。右前方土坡上有一株古樟，据说是当年慧远法师栽植的。树下两块巨石，缝隙中是一位石雕的老和尚，正在闭目打坐。这可能就是慧远法师的形象吧。这个情景让我感动。

左边一排平房，有“文物陈列馆”。门口一对石狮子，吐着舌头，样子甚是滑稽。这样造型的石狮子，应该是元朝的。平房前面有廊道，廊下有一只清同治年间的铸铁钟。进入展馆。主要展示的有石碑，佛像，建筑构件等。对着门口的橱窗，展示的是柳公权残碑，上面还有四十几个字，字迹还很清晰，笔锋锐利。我不懂书法，但能看到柳公权的真迹还是感觉兴奋。据东林寺史料记载，柳公权残碑原先放置在厨房里，是康有为到东林寺参观时发现的。室内还有一块王阳明碑，宽一米五，高三米，字迹清楚，保存完整。

正对着山门有座石塔，四角四柱，中间是“白莲塔”碑。有人在塔前磕头，有人在绕塔礼佛。石塔东北西三面是莲池，荷花已败，荷叶已经泛黄。莲池的北边是天王殿，单檐歇山顶，黄色琉璃筒瓦覆顶，面阔五间。天王殿正在维修，用塑料棚子围着。

从天王殿边上的廊道进入第二进院。天王殿后面一座石块围砌的土台，上面一株古樟，据说也是千年的历史。土台下围着一圈木椅，供人休息。土台一侧有香炉，有着黄色服饰的义工在指导人们烧香。她一直站着，说话声音很低，态度恭敬。

第二进院四面围合。两侧是二层的楼房，布局着观音殿，地藏殿，功德堂等。正对面有高台，高台上是大雄宝殿。重檐歇山顶，黄色琉璃瓦覆顶；正脊有脊刹，垂脊和戗脊尾端有龙头，但没有神兽和仙人。屋顶是简洁的风格，檐下斗拱却有金色彩绘描边，显得有些花哨。殿前有月台，有勾栏；栏柱上端有石狮。殿内供奉的是三世佛，金碧辉煌，气象庄严。整个大殿虽然是新建，但用料考究，工艺精湛。我们随着人群绕佛三周，以示恭敬。后门口是千手观音像，娴静优雅，慈相亲和。有一瘦高男子，着黄色服饰的，像是在指导信徒磕头，又像是劝导信徒做什么法事。他眼睛四下里瞄着，有些猥琐。出后门后，我反身侧向拍了张千手观音。那瘦高男子看到，大声呵斥，“佛像不能拍，会犯因果的！”疾言厉色，凶神恶煞。我愣了一下，很是尴尬，说知道了。我后来有些后悔。不是后悔我拍了佛像，而是后悔我跟他道歉。我把他当成寺院工作人员，理应恭敬。但是，我并不认为佛像不能拍，更不认同他所谓的“犯因果”。我应该跟他辩一辩的。何为因？何为果？何为因果？何以知我因？何以知我果？我心存善念，不畏因果。你以“犯因果”威胁，恐吓，就不怕因果？我看他一脸凶相，说话恶声恶气，认定他存心不善。以后遇到此类情况，是一定要辩一辩的。

进入第三进院落。中间有座铜铸的香炉，对面是藏经楼。藏经楼是一座三层的木构建筑，通体呈红色。廊下一尊“护法力士”石雕，边上有介绍说据说是唐代作品，纪念当年慧远法师修建东林寺时竭尽全力劳作的一位僧人。这尊石雕不知什么时候被埋入地下，1975年当地农民修建大寨田时才从地下挖出。石雕全身上下线条流畅，神情饱满，刻画清晰。我看过乾陵（武则天墓）神道上的石刻神像，大多因为风化而残缺，很少有保存完好的鼻子。这尊石像不仅鼻子完好，眉头，眼睛，嘴唇的线条都饱满而有力，棱角清楚。

藏经楼正在举办佛教艺术展，有书法，绘画，木刻，塑像，都是佛教题材，很多是僧人的作品。我不懂书法，但还是看得出僧人作品中的那种悠远的质朴和旷达的豪迈。正面墙上一幅木刻作品，描绘释迦牟尼佛讲经的情景，立意深远，艺术精美。还有一尊绿色琉璃的度母像，整体通透，散发着玄妙的美感。室内有两位着黄色僧服的女士，不时提醒观众，可以拍照，但不要触摸。出藏经楼，门口台子上放着几摞书籍，有经书，有叫做“静土”的期刊。边上有张白纸写着，“结缘书籍，免费取用”。我取了一本期刊。

离开藏经楼，进入西边的院子。古木参天，曲径通幽，实在是静养心性的好去处。一株古樟之下有石桌石凳，走得有些脚跟发麻的我俩坐下休息，感慨作为净土宗祖庭的东林寺实在是难得的人间静土。院子西头又有一座套院，四面四五层高的楼房。门口一张木桌，前面坐着两位女士，像是学校开学时迎新的师姐。我之前从网上了解到，东林寺有一个很成功的慈善性质的养老机构，供养出家人的父母，也供养那些将财产捐献给寺院的信徒。我猜想这里就是这个机构提供的住所。看我们张望，两位“师姐”热情跟我们打招呼，问我们有什么可以帮忙的。我问这个院子是住什么人的，“师姐”说是女性的居士和义工；上面还有一个院子，住的是男士。这个院子估计可以住四五百人，男士住的院子可能更大一些。出来的时候，一路上看到往里走的老头和老太，男青年和女青年，穿着僧袍式样的服装，有黄色的，也有灰色的。年纪大的有的拖着小拖车，年纪轻的好多手里拿着刚刚取回的快递。

到慧远法师手植的那株古樟下站一会儿，微风轻拂，法音悠远，甚是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