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红:回忆鲁迅先生


 萧红:回忆鲁迅先生

2023-05-24

萧红:《回忆鲁迅先生》,中国青年出版社,2021年版

 

回忆鲁迅先生的文章或著作很多很多,萧红的这一篇被认为是感情最真挚,文笔最优美的。

 

一开头就很吸引人——

“鲁迅先生的笑声是明朗的,是从心里的欢喜。若有人说了什么可笑的话,鲁迅先生笑得连烟卷都拿不住了,常常是笑得咳嗽起来。”(P3

多么生动啊。

我想象中的鲁迅先生,总是阴郁的,严肃的,不苟言笑的;在萧红的笔下,先生是爽朗的,明快的,欢笑的。

 

先生还是懂得生活品味的人。看萧红穿红色上衣配咖啡色的裙子,先生说,红上衣要配红色或黑色的裙子,配咖啡色就显得颜色浑浊了。又说,“人瘦不要穿黑衣裳,人胖不要穿白衣裳……方格子的衣裳胖子不能穿,但比横格子的还好;横格子的,胖人穿上,就把胖子更往两边裂着,更横宽了,胖子要穿竖条子的,竖的把人显得长,横的把人显得宽……”(P4)得此经验,以后我要少穿白色衣服了。

鲁迅不是那位暴躁而严厉的战士吗?他居然也会品评人家的穿着,也有闲情逸致,也有生活品味。

 

先生还会讲鬼故事。他说年轻时在绍兴教书,晚上找朋友聊天。回去时很晚,天上有月亮。要经过一片坟地,不过他不怕。他学过医,解剖过二十几具尸体,不相信鬼神。走近坟地,却看见一个白影在墓地间隐现,还上下跳跃。先生走近,朝那白影猛踢一脚,听见“嗷”的一声惨叫。原来是个盗墓贼。

 

萧红和萧军到鲁迅家,他们买了肉,包饺子。萧红厨艺不错,包的饺子鲁迅很喜欢吃。吃多了饺子,还要吃助消化的药物。晚上几人聊天。二萧担心影响先生休息,几次要离开。鲁迅一直挽留他们。聊到十二点,一点。先生夫妇送他们下楼,到马路边给他们叫车,还付了车费。有时只许先生送他们下楼,鲁迅先生要叮嘱许先生一定要让他们坐汽车回去,并且一定要许先生付钱。

 

鲁迅先生家经常有客人。他从下午二三点就要陪客人聊天,到五六点。有时还要留客人吃饭,饭后接着聊天,往往要到十二点。客人走了,先生才开始工作。

“全楼都寂静下去,窗外也一点声音没有了,鲁迅先生站起来,坐到书桌边,在那绿色的台灯下写文章了。

许先生说鸡鸣的时候,鲁迅先生还是坐着,街上的汽车嘟嘟的叫起来了,鲁迅先生还是坐着。

有时许先生醒了,看着窗玻璃白萨萨的了,灯光也不显得怎么亮了,鲁迅先生的背影不像夜里那样黑大。

鲁迅先生的背影的灰黑色的,仍旧坐在那里。

人家都起来了,鲁迅先生才睡下。

海婴从三楼下来了,背着书包,保姆送他到学校去,经过鲁迅先生的门前,保姆总是吩咐他说:

‘轻一点走,轻一点走。’

鲁迅先生刚一睡下,太阳就高起来了。太阳照着隔院子的人家,明亮亮的;照着鲁迅先生花园的夹竹桃,明亮亮的。”(P18

原谅我这样大段的抄写。萧红的文字实在太优美了,在她的笔下,先生的生活也是美的。

 

因为先生总在夜里工作,所以喜欢吃零食,糖果,饼干,瓜子之类的。许先生给买来,随时放在他手边的盘子里。先生喜欢抽烟,整日烟不离口。先生总是备有两种纸烟。一种是贵的,前门烟,白听子装着,专门招待客人的。来客就拿到楼下客厅,客人走了又收回来。他自己抽的,是便宜的,五十只才四五角,用绿听子装着,随时放在书桌上。

 

先生做事,特别认真仔细,特别有耐心。

“鲁迅先生包一个纸包也要包得整整齐齐,常常要把寄出的书,鲁迅先生从许先生手里拿过来自己包,许先生本来包得多么好,而鲁迅先生还要亲自动手。

鲁迅先生把书包好了,用细绳捆上,那包方方正正的,连一个角也不准歪一点或偏一点,而后拿着剪刀,把捆书的那绳头都剪得整整齐齐。”(P21

以为先生是粗枝大叶的,不想却是这样的心灵手巧且耐心细致。

 

二萧到鲁迅家时,海婴五六岁的样子。海婴很调皮。萧红去了他就很高兴,缠着她玩,揪她的头发。晚上睡觉前,海婴都要跟爸爸道晚安。有段时间父亲病了,说话很困难。海婴道晚安之后,一定要等着父亲回应。没有回应,就一遍遍道晚安。父亲挣扎着回答,结果是一阵咳嗽。

萧红讲这个,可能是对孩子有些害怕吧。她到上海之前和离开上海之后各有过一个孩子,都没有留下来。生活艰难,她对自己能否做好母亲没有信心。

 

鲁迅先生家有两位女佣的,都年纪很大了,身体不大好,做不了多少事情。只能干点粗活。来了客人,许先生还是要亲自下厨。端茶送水之类的事情,也是许先生自己来做。两位女佣可能是跟了很多年了,舍不得辞掉,就一直留着。先生是仁慈的人,总是为别人着想。

 

许先生是全职太太,却是全家最忙的人。

“许先生从早晨忙到晚上,在楼下陪客人,一边还手里打着毛线。不然就是一边谈话一边站起来用手摘掉花盆里花上已经干枯了的叶子。许先生每送一个客人,都要送到楼下门口,替客人把门打开,客人走出去而后轻轻地关了门再上楼来。

来了客人还要到街上去买鱼或买鸡,买回来还要到厨房里去工作。

鲁迅先生临时要寄一封信,就得许先生换起皮鞋子来到邮局或者大陆新村旁边信筒那里去。落着雨天,许先生就打起伞来。

许先生是忙的,许先生的笑是愉快的,但是头发有一些是白了的。”(P15

萧红注意到许先生的头发白了。但是,许先生却是愉快的。

 

1936年春,鲁迅先生病倒了。

许先生担当了一切。依然要招待客人,上街买菜,料理家务。要照顾海婴上学,治病;给鲁迅先生抄稿子,校对,收发信件;给先生量体温,记录病情;请医生,买药……

“鲁迅先生吃饭,是在楼上单开一桌,那仅仅是一个方木盘,许先生每餐亲手端到楼上去,那黑油漆的方木盘中摆着三四样小菜,每样都用小吃碟盛着,那小吃碟直径不过二寸,一碟豌豆苗或菠菜或苋菜,把黄花鱼或者鸡之类也放在小蝶里端上楼去。若是鸡,那鸡也是全鸡身上最好的一块地方拣下来的肉;若是鱼,也是鱼身上最好一部分,许先生才把它拣下放在小蝶里。

许先生用筷子来回翻着楼下的饭桌上菜碗里的东西,菜拣嫩的,不要茎,只要叶,鱼肉之类,拣烧得软的,没有骨头没有刺的。

……

这盘子装得满满的,有时竟照原样一动也没有动又端下来了,这时许先生的眉头微微地皱了一点。”(P34-35

许先生总是这样地细致,耐心,勤勉。

 

在鲁迅先生不生病的日子,许广平先生也是这样的耐心和勤勉。甚至是在牺牲着的。

“在楼下陪着熟的客人,一边谈着,一边开始手里动着竹针。

这种事情许先生是偷空就做的,夏天就开始预备着冬天的,冬天就做夏天的。

许先生自己常常说:

‘我是无事忙。’

……

因此许先生对自己忽略了,每天上下楼跑着所穿的衣裳都是旧的,次数洗得太多,纽扣都洗脱了,也磨破 ,都是几年前的旧衣裳。

……许先生冬天穿一双大棉鞋,是她自己做的。一直到二三月早晚冷时还穿着。

……有一次我和许先生在小花园里拍一张照片,许先生说她的纽扣掉了,还拉着我站在她前面遮着她。

许先生买东西也总是到便宜的店铺去买,再不然,到减价的地方去买。

到处俭省,把省下来的钱,都印了书和印了画。”(P40-41

许先生这样俭省,对自己如此苛刻,省下来的钱,很多时候是用来资助青年了的。碰到困难的青年,只要向先生开口,他总是毫不吝啬,有时候还向朋友借钱来送给学生。

 

1936年春以后,鲁迅的病情就断断续续的。稍有缓和,又努力工作。

“鲁迅先生知道自己的健康不成了,工作的时间没有几年了,死了是不要紧的,只要留给人类更多,鲁迅先生就是这样。”(P30

 

鲁迅先生还是走了。

“一九三六年十月十七日,鲁迅先生病又发了,又是气喘。

十七日,一夜未眠。

十八日,终日喘着。

十九日的下半夜,人衰弱到极点了。天将发白时,鲁迅先生就像他平日一样,工作完了,他休息了。”(P46

 

萧红的《回忆鲁迅先生》,都是些鲁迅生活的片段,断断续续的,琐琐碎碎的,她的感情是真挚的,观察是细腻的,体会是深刻的。以往我们所看到的鲁迅,是一个严肃的战斗的猛士,一个深刻的严谨的思想家。在萧红笔下我们看到的鲁迅先生,是耐心的,敏捷的,体贴的,细致的,温和的,爽朗的,仁厚的长者,丈夫,父亲,导师,是活生生的,有情趣,有品位的鲁迅。

鲁迅死了,萧红的笔却使鲁迅活了。

 

我明显感觉到萧红将写作的重心放在许广平先生身上。

实际上,鲁迅先生是文坛的斗士,但在家庭中则只是丈夫和父亲;而在鲁迅先生的家庭中,许广平先生才是中心。萧红回忆鲁迅,场景就在鲁迅在上海的家。所以,在萧红的笔下,重心是在许先生身上。

许广平曾经是有才华有能力的女士。她出生于广东的大户人家,从小受过良好教育。在北京女子师大,她是学生干部,运动领袖,是她带领学生掀起女师大事件,驱逐了杨荫愉校长。也就是在这场运动中,她与鲁迅先生战斗在一起,结下革命情谊。她后来与鲁迅先生结合。先生长她十七岁,是大文豪。许广平实际上是放弃了自己的事业了的,她成为先生的伴侣,秘书,保姆。实际上,许广平不是放弃了自己的事业,而是将自己的事业融合到先生的事业中去了的。

许广平与鲁迅夫妻之间总体而言是和谐的。鲁迅是师长,是名人。他脾气暴躁,生活不规律。许广平对先生在忍让的,包容的。她对先生,不仅是尊崇。尊崇是可以远远站着看着的,而她对先生不可能在远处看着。

许广平看起来是放弃了自己的事业,但她却没有丧失自我。尽管先生是可以托付终身的,但他并不愿意将自己托付出去。她骨子里是独立的,自由的,她在人格上并不依附。她只是自愿为先生奉献而已。她之没有依附表现在,先生不在之后,她能带着先生的独子独立地有尊严地生活下去。

在鲁迅与文学青年们交谈的过程中,曾经是激进的革命者的许广平,成为一个旁观者。她只是坐在边上听着,织着毛衣,给客人们端茶送水,递上她买来的纸烟,点心。

她被掩埋在鲁迅的事业之中,她值得吗?同样作为女性的萧红,可能会在内心问自己这样的问题。

在萧红的笔下,可以明显感觉到她对许先生的崇敬和感激。可是,她羡慕吗?她同情吗?

萧红出生在东北,为追求自由,叛离了家庭。后来结识了文学青年萧军,生活在一起。他们四处流浪,在社会的最底层挣扎。他们试图以文学改变自己的命运,也拯救危难中的国家。

在青岛,萧红完成了小说《生死场》,萧军完成了《八月的乡村》,描写日寇铁蹄下东北人民的苦难生活,他们燃烧起来的复仇的怒火。他们给鲁迅写信,希望得到指引。鲁迅鼓励了他们。于是他们来到上海,投奔鲁迅。鲁迅接待了他们,资助他们的生活,帮助他们出版小说。他们经常到鲁迅家,抽烟,喝酒,吃饭,聊天到深夜。

在萧红见到鲁迅先生夫妇的时候,她的身份是作家;胡风的夫人梅志也偶尔从事文学工作,不完全是家庭妇女。同她们相比,许广平应该是更有基础,更有才华的,可她现在只是生活在鲁迅的身后。

这种情形下,萧红对许广平,是羡慕呢还是同情?是羡慕多些呢还是同情多些?

萧红与萧军在一起已经有好几年了。萧军是萧红文学上的引路人。如果不是遇到萧军,萧红可能就要烂在哈尔滨的大街上了。萧军很有文学才华。他曾经是武人,帅气而率性。萧军当然是爱萧红的,但更多的可能是激情。他们结合在一起,实际上并不平等。萧红身体不好,要写作,还要照顾萧军的生活。不管是什么脏活累活,都是萧红在干。萧军还大男子主义,会打老婆。

萧红成为作家,但她知道自己是可怜的。她在情感上乃至人格上都不够独立,她的男人还不靠谱。

鲁迅去世前几个月,萧红去了日本。她之所以离开,是因为她与萧军的感情出现了危机。她要离开,让自己清醒,理一理今后生活的思路。

鲁迅的去世对萧红是极大的打击。鲁迅一直是他的思想导师,精神支柱。有时候,她将鲁迅看成是她在老家时唯一关爱和支持她的爷爷。

萧红回到上海,祭拜了鲁迅,写了诗歌《拜墓》。

上海沦陷,他们去了武汉。又去了临汾,加入阎锡山创办的“民族革命大学”。才去不久,“大学”就解散了。萧军要去延安,准备打游击。萧红希望萧军跟她到西安,继续以写作谋生。她央求他,说她的生命不久了。萧军还是跟着丁玲的战地文工团走了。

后来,萧红跟端木蕻良好了,在武汉结了婚,怀着萧军的孩子。再后来,武汉沦陷了,萧红在朋友的帮助下去了香港。再后来,患上了肺结核。因为医生的误诊,因为错误而失败的手术,1941年初萧红死于香港。享年才三十一岁。

萧红死的时候,陪在身边不是端木蕻良,而是骆宾基。他是萧红的崇拜者,也是鲁迅的学生。

 

我在读的这本《回忆鲁迅先生》是个文集,薄薄的一本,不到100页。首篇《回忆鲁迅先生》最长,四十六页。后面了附了几篇萧红的回忆短文,最后是许广平先生的《忆萧红》和《追忆萧红》。

鲁迅去世后,萧红写《回忆鲁迅先生》,重心放在许广平身上,她感激她,同情她,羡慕她。似乎是羡慕多于同情的。

萧红去世后,许广平写《忆萧红》和《追忆萧红》,她对萧红之死,更多是惋惜,是同情。她应该是没有羡慕的。她们有不同的生命经历,有不同的人生领悟。

萧红在回忆鲁迅先生的时候,注意到许先生的头发白了。而许先生第一次见萧红时,就发现她的头发白了。

“除了脸色苍白之外,萧红先生在和我们初次见面的时候就看到她花白的头发了。”(P84),那时候萧红才二十六岁,她比许先生小十三岁。

对萧红的早逝,许广平当然是痛心且惋惜的。她是那样的有才华,又是那样的年轻。如果不是成为作家,她的命运可能会有所不同。许先生想起,萧红做的饺子不错,她给萧军缝制的那件黑格子的衬衫是那样的时髦,给萧军平添了许多风采。

“如果有一个安定的、相当合式的家庭,使萧红先生主持家政,我相信她会弄得很体贴的。”(P83)不过,以萧红的个性,她是不会愿意像许先生一样成为家庭妇女,将自己的事业融入到丈夫的事业中去的。

许先生还是迷惑,“然而究竟怎样是比较美好的生活呢?物质的享受?精神领域的不断向上追求?”(P84)萧红的情况是,“生活的折磨,转而使她走到文化领域里大踱步起来,然而也是为了生活的折磨,摧残了她在文化领域的更广大的成就。”(P84)她的成就显然是来自她的天分,不过,苦难的生活也是灵感的来源。尽管最后摧毁她生命还是生活的苦难。值得庆幸的是,萧红终究是没有辜负她的天赋的,“到现时为止,走出象牙之塔的写作,在女作家方面,像她的造诣,现在看来是不可多得的。”(P84)许先生悲伤而愤怒,“如果不是为了战争,她也许不会到香港去,也许不会在这匆匆的人世急忙忙地走完她的旅程,那是可以断定的。(P84)”

鲁迅去世后,萧红写信给萧军。“可怕的是许女士的悲痛,想个法子,好好安慰她,最好是使她不要安静下来,多多的和她往来。”(P51)那段时间,胡风夫妇和聂绀弩夫妇经常去看望许广平母子。一天,萧军和黄源还连哄带拉地请许广平去看电影,就在鲁迅生前经常去的电影院。电影开始了,借着黑暗,许广平一直在流泪。

大约是萧红走的这年年底,端木蕻良给萧红写信,报告这个噩耗。还请许广平托内山完造关照萧红的墓地,给予保护。许广平也颇不容易。就在收到端木蕻良信件前,她在上海被日本人抓捕,关押了几个月。后来是内山完造先生将她保释出来的。对于端木蕻良的请求,许广平无能为力。她还要努力生活,她要养活鲁迅留下的独子,要出版鲁迅的著作,整理鲁迅的书信。她一个曾经的革命者,曾经的鲁迅的夫人及家庭妇女,只能依靠自己。因为萧红是“抗日分子”,她不敢向内山先生开口,让他为难。

许先生是多么纠结,多么自责,多么无奈啊!

“鲁迅先生去世后,萧红女士想到叫人设法安慰我,但是她死了,我向什么地方去安慰呢?”(P78)她不仅不能像萧红到鲁迅墓前祭拜一样去香港祭拜萧红,甚至连端木蕻良请求她的信件都不敢保留,更不能向内山先生转达端木蕻良的要求。这样对待死去的挚友,实属无奈,却也不能摆脱自责。“我把这句话吞没了,直到现在才公开出来,算是自承不忠于友。”(P78

就算自责也免不了良心的不安啊!“自责两句不就算完了良心的呵谴。我不知道萧红女士在香港埋葬的地方有没有变动,我也没法子去看望一下。我们往来见面差不多三四年,她死了到现在也差不多三四年了,不能相辅,却是相成,在世界上少了一个友朋,在我的生命记录簿上多加几页黑纸。”(P78-79

这个世界的黑暗真的要让人窒息了。“乌黑的一片。久视了,眼珠子会有许多血红的火星在漂浮,我愿意这火星加多,增长,结成大红火球,把我包围,把我周围一切包没。”(P79

许先生的笔下,我读出了鲁迅先生的愤怒。不仅是出于对逝去友人的深厚友情,更出于对黑暗世界的切齿憎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