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前边谈人生的矛盾,都是讲个人,那么就整个社会而言,矛盾法则如何体现呢?
超力规定世事的矛盾法则,不仅表现在个体生命运动中,也表现在人群关系运动中;而且正是因其根源于个体生命的内在运动,所以必然会剧烈地反映在社会关系的外在运动中。孔子认为,历史上有过一个神秘的没有矛盾的时代,那时人人都知道自己正确的位置和责任,遵守等级、家庭、社会、国家、资历等秩序和制度都是人们美好的责任和义务,回到这个伦理时代是孔子的强烈愿望和追求。但是在现实中,这样的社会是没有的,现实社会是充满矛盾冲突的。
那么超人力量是通过什么方式来刺激人群社会的矛盾折腾呢?超力促使人群关系展开矛盾折腾的方式有三个。
第一种方式,是赋予人们情爱、虚荣、忌妒、发泄、自私、贪财、贪生、怕死、性欲等自利本性,这是超力控制人类矛盾折腾最厉害的武器,我把这个武器叫“折腾液”。所有人的灵魂中都拥有相同质量的“折腾液”,但他们却会朝着相反方向,依着自利本性而自动地展开矛盾折腾。对绝大多数人来说,符合其欲望、利益需要的观点和主张就相信、拥护,不符合其欲望、利益需要的观点和主张就不相信、就反对,这样他们就会自动地展开“讲—吵—打”折腾了。只要超力不把植入人体的自利本性和欲望因子滤除掉,或者说只要人不停止喝下“折腾液”这碗“毒药”,或者用佛家的话讲,只要人类个体不能通过修行来破除我执、法执,那么即使让全世界的每个人都拥有相同方面和相同数量的知识,让每个人都高度一致地认知相同的真理和相同的谬误,人与人和群与群之间,仍然会依着欲望、自利的本性展开“讲—吵—打”折腾;而且他们可能今天凭借理性的力量信誓旦旦、无比高明地发誓要和平解决所有矛盾,明天就会依着恶魔般的欲望和自利本性,依着“折腾液”在体内发生的毒性作用,去展开舍身亡命、你死我活的战争折腾。“折腾液”掌握在超人力量手里,一旦世俗社会平静得太久,超力就会给“人”这种凡俗生命个体注入更多“折腾液”,使人群像一窝窝马蜂一样,呜呜啦啦地“讲—吵—打”起来——这就是矛盾法则在人群社会中的生动体现。
第二种方式,就是规定每个人,他必须拥有不同方面和不同数量的知识,这样人们就会依着自利本性、执着知识来展开“讲—吵—打”折腾。每个人都拥有一样的本性,体内都有同质同量的“折腾液”,但他们的知识和观点却不一样,这是超力最伟大的发明之一。人与人之间“讲—吵—打”折腾的直接原因有两个:一是欲望和利益矛盾,每个人及其人群都会本能地为着自己和自己一方的利益去“讲—吵—打”,这是“折腾液”的作用;二是知识矛盾,由于知识的方面和数量不对称,这样相处在同一个利益共同体内的“知识分子”们(每个人都是“知识分子”),就会各自坚持自己所谓的“真理”,并据“理”力争!
超力规定人们在认识和智慧水平上有高低之分,高水平的人总要用高水平的知识观点来教化、批评和打击低水平的人,教化、批评、打击本身就是折腾。认识和智慧水平上的高低永远是相对和循环的。比如人们开始相信计划经济,认为它比市场经济高明,于是就要和市场经济进行“讲—吵—打”折腾;后来又相信市场经济比计划经济高明,于是就要和计划经济进行“讲—吵—打”折腾。超力还会赋予人们同等的智慧去认识、相信和主张同一事物的不同方面,这样他们之间也会“讲—吵—打”起来。除了佛道高人,所有世俗凡夫的智慧,都是“横看成岭侧成峰”和“瞎子摸象”的低级智慧,他们由于看到、摸到和相信的方面、部分不同,就必然会“讲—吵—打”起来。人有了超力规定的不对称的矛盾知识,虽然明明知道谁也不能说服谁、谁也不能战胜谁,甚至明明知道“讲—吵—打”的必然结果是两败俱伤、同归于尽,但还是要任性勇猛地冲进自己认为“正确”的知识怪圈中去复制、积累知识,运用知识武器去奋不顾身地进行“讲—吵—打”折腾。
自利本性和知识理性在个体生命中已经衍生出许多矛盾,如就性欲来讲,一方面需要痛快排泄,一方面又要求极力克制。个体生命自身的矛盾加上外在表现于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矛盾,就是矛盾之上加矛盾,矛盾之中有矛盾,于是便形成“矛盾,矛盾,再矛盾;此矛盾灭,彼矛盾生”的社会关系折腾模式。社会关系的矛盾折腾光怪陆离、丰富多彩,常常无中生有、有中生无、有无相生并相生相克,从而在矛盾的循环折腾中达到整体平衡。人类社会的全部历史,就是一部在矛盾折腾中不断循环而实现整体平衡的历史;没有超力规定矛盾折腾的平衡机制,人类社会早就不存在了。
第三种方式非常特殊,其特殊性就是让人感觉刚才一切都还是好好的,可是一会儿“天”就变了。这里的关键是“天”——人力不可抗拒之天。例如人群关系昨天还处在平衡和谐中,今天突然发生个水灾、火灾、风灾、地震什么的,于是人与人之间就会剧烈折腾起矛盾冲突来。例如有两个朋友,平时相处得很好,友谊日日增进,后来发生一场车祸,两个都受伤不轻,按理说他们要成患难之交了,但却从此视如仇敌,互不来往了。人们会如何评论此事呢?他们会说:“天啦,都怪那场车祸!”本来人间生活一派光明,突然矛盾折腾就“祸从天降”。可是如果你真正了解超力规定人生折腾的矛盾法则,就会明白任何偶然都是必然,任何突然都是自然。
这种“祸从天降”的突然事件,仔细想想,我也曾有过这样的体会。我常对人讲,如果我对未来的想象是一个一百平米房间的话,那么未来一定会在这个空间之外发生。所以我很喜欢这句话:“当下不杂,既往不咎,未来不迎。”因为谁也不知道未来是福是祸。所以,就无需花费太多时间去期望明天会更好,做好当前才是最重要的。但我还是想知道,这种“无常”又是如何必然、自然地产生的?
“祸从天降”的道理其实很简单。在人间社会中,如果在较长时间和一定范围内,人的自利本性和知识理性不能产生矛盾折腾,人群之间的社会关系出现异常平静与和平的态势,那么超力就要制造一些“天灾人祸”来加在人的头上,从而使人群产生与自然的尖锐矛盾,并在人力不可抗拒的灾害面前,将新一幕人与人之间的猜忌埋怨、争权夺利、科学探讨等矛盾折腾的历史剧开演起来。超力“突然”制造的矛盾折腾,是在人群社会出现制造矛盾的“机制疲软”时,作为一种矛盾“生产滑坡”的“产出补充”,其作用相当于现代市场经济中政府“刺激生产”的“宏观调控”,只不过这种“宏观调控”的主体是“天”而已。
除此之外,从灵哲学方面讲,天灾还有惩罚和考验人群社会的价值取向在里面,就是人们忤逆天意的程度太过、罪孽太大,人间的道德法律拿他无奈,老天就会施行人力不可抗拒的惩罚绝作。另外老天要重用某些人,或展现某些事件的社会价值,也会施行“天灾”来考验、检验,这就是孟子讲的“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比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之类。关于天灾惩罚问题,有兴趣的读者,可以参考《我最佩服的三个死人》一文中,董仲舒关于天人感应与灾异的灵性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