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文章归档:刘再复

著名文学家。原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所长,一九八九年旅居美国,目前在香港城市大学中国文化中心任客座教授。

榕树,生命进行曲


  

  我常常思念着故乡的灵魂,榕树。

  记得有人问:你追求过怎样美丽的灵魂?我说,榕树。

  情感的潺潺,思想的潺潺,再一次流过故乡崎岖的山野,再一次流过往昔峥嵘的岁月,回过头来想想,那昨天使我爱恋过的灵魂,今天依然让我向往着的灵魂,也只有它——榕树,我的永恒的爱恋。

  二

  我思恋的榕树,不知道使多少陌生人为它兴叹过,倾倒过。

  真是太壮阔了。只要你靠近它,就会感到它的全身都充满着一种最动人的东西,这就是生命。

  善于思辨的哲学家说,美就是生命。我相信,因为榕树,我才相信。

  几乎是整个童年时代与少年时代,我都在观赏这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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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这代人都是写检查流眼泪的能手


  文化大革命后期,大陆正在忙于“落实干部政策”,想解放一批干部出来做事。老是讲阶级斗争不干活确实不行,而一些老干部没事做已近十年(人生有几个十年呢?)再不干活,“寿已老矣”,也很成问题,所以也很着急。官员老没事做,就像运动员老是没球打,鸦片鬼老没鸦片抽―样,真闷得慌。

  我的朋友,原社会科学院行政局局长老田,是三八式的老革命,也是闷得慌的一个,极想站出来把自己狠批一顿然后得到“工作”。可是,他已检查了好几次,还是没“过关”。

  我属“职工”,不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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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的人文教育面临双重压挤


 

  本文摘录自《教育论语》,刘再复著。

  自序

  1。 如果说“智育”的中心是培育工具理性,那么,德育、美育、体育乃至整个教育的要义则应是培育价值理性。

  2。 《教育论语》并非刻意建构,而是随心所论,就像一部读书心得和上学笔记。

  一、 教育论语

  教师职业

  1。 教师是人类世界最光荣、最受尊重的职业。

  2。 我把学校、寺庙、医院视为人间的三大净土,而学校则是第一净土。

  3。 当你看到自己的学生出色地站立于社会,你会感到人生很有意义。

  教育的家庭原因

  4。 佛学其实就是教育学。

  高举心灵的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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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来三大意识的觉醒及今天的课题


联合报系文化基金会举办“革命或改革?——中国历史的百年回顾与展望”的讲座,请我参加,我因为去年出版了和李泽厚先生合著的《告别革命》对话录(按:指香港天地图书公司一九九五年版),正在思考这个问题,所以便欣然接受邀请。

我们的对话录《告别革命》出版后在中国大陆和海外都引起强烈的两极性的回响。我们对两极性的批评都有心理准备。因为我们提出的问题不是一般性的、枝节性问题,而是一百年来中国的一些基本思路和基本选择的问题。而这些基本思路的核心又是暴力革命崇拜与阶级斗争崇拜的思路。我们所界定的革命,是在中国的具体历史情境中与改良相对立的革命,它是指以群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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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是压在我心头的三位老学者


(孙楷第:还不清的满身债

我当文学研究听所长之后不到一个月,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觉得我们的研究所满身是债。一次政治运动,欠了一笔债,三、四十年来,运动连绵不断,债也连绵不断,到了此时,可以说是“负债累累”了。

幸而在改革,在平反冤案错案,也就是在还债。但偿还到我当所长时,还是满身债。这不是我个人的债,但我作为国家学术机构的负责人,觉得有一份责任,应当继续还债。建国之初,就把俞平伯先生打成“反动学术权威”,这笔债已欠了三十多年了。因此,就召开纪念俞平伯先生从事学术活动八十五周年纪念会,借此给俞平伯先生重新评价。还债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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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现个人”的两个伟大年代


文化与启蒙

1.今年是新文化运动100周年。您曾经说过,20世纪最好的年代是五四运动和80年代。但是,大陆儒家如秋风等人对五四新文化运动全盘否定,一些学者对于八十年代有很多的批评。您做出这种判断的理由是什么?其次,您如何看待人们对于五四新文化运动的否定,以及对于八十年代的批评?

刘再复:我想对你的第一句话作个注解。我们通常说的“五四”运动,可分为“文化五四”与“政治五四”。从一九一五年九月陈独秀创办《青年》杂志(卷改为《新青年》)为开端的运动可称为“文化五四”,也就是五四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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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历史性的“马思聪时刻”


——马瑞雪《马思聪蒙难记》香港版序

因为马思聪的外孙黄刚,是我的女婿(剑梅的丈夫),所以马思聪便成了我的“亲家”。也因为这一层关系,我到海外后就经常和马思聪的夫人(我称之为“王慕理伯母”),在电话里聊天,也因此知道许多马思聪生前的故事(马思聪1987520日去世)。王慕理伯母知道我刚出国,赤手空拳,囊无钱守,就叮咛说:“你不要给我打电话,可省下电话费。我每个星期都会给你打电话。我喜欢和你聊天,只有你能理解我和思聪”。她果然每个星期都给我打电话,直到二〇〇〇年逝世前两个月,她似乎意识到即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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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么看李泽厚?


——答《博客天下》卜昌炯先生

 

1.您所熟悉的李泽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的性格、喜好、习惯等,包括年轻时候的他及现在的他?

 

答:李泽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这个问题我可以谈一天,谈一本书,但要简单地回答,反而很困难。在两、三分钟里,我只能即兴地说,李泽厚是一个性格特异的人,一个手不释卷的人,一个整天活在“思想”中的人,一个极善于思考却极不善于交往的人,一个内心极为丰富但表达时却近乎“刚毅木讷”的人,一个只会讨论问题而不会聊天(或不喜欢闲聊)的人,一个只“思索上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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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泽厚、刘再复对话“个人主义在中国的沉浮”


李泽厚、刘再复对话“个人主义在中国的沉浮”

  

    刘:我们在中国具体的语境中讲主体性,自然更多地强调个体主体性,这就不能不涉及个人,涉及到在中国非常敏感的、遭到批判几十年的个人主义,也涉及到“五四”所张扬的个人主义问题。我读了批判主体论的文章,许多文章也是指责讲主体性就是个人主义,我们不妨讨论一下这个问题。

    李:个人主义这个概念来自西方。中国古代有没有西方那种个人主义,这个问题值得研究。我认为在中国的传统裏,是缺少个人主义的。法家、墨家都反对个人主义所指涉的那些内涵。道家有些中国式的个人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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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与文学》北京版序


《罪与文学》北京版序

 

刘再复

 

   《罪与文学》于二〇〇二年在香港牛津大学出版社首次出版,至今已近十年。这部著作内容比较深厚,学术性较强,在香港找不到太多读者,但在台湾还是被有识者发现,二〇〇五年我到中央大学“客座”时,康来新教授就告诉我,她把此书作为教材,推荐给研究生与本科生。但我和林岗都确信,此书可以在中国国内人文界找到更多知音。现在中信出版社决定推出大陆版,我们自然很高兴。认真写出来的著作,只要有人愿意印行、愿意阅读就好。

    这部书,我们前前后后写了十年,历经了整个九十年代。书写中我们真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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