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小品
是 遗 产 还 是 袈 裟
——关于政治经济学的若干思考
高友谦
在中国，假如有人打算评选一门最不受欢迎的学科，也许让政治经济学当选是最合适不过的了。以研究和阐释经济规律为己任的政治经济学，其自身却严重地违背了经济规律：排斥竞争，自行加冕为经济学帝国的第一执政，凭借着某种外在力量超需求地推销自己的理论和观点。
经济学的不发达形态
经济学的改革过程可以大致划分为三个时期：一是从希腊色诺芬著作《经济论》到十七世纪初的早期经济思想的萌芽过程；二是十七世纪初至十九世纪末的近代经济理论的混合状态；三是边际革命后现代经济科学的全面发展。在第二个时期，由于当时社会科学尚未发达，许多学科还没有产生，因此使政治经济学包容了许多非经济问题，如战争、革命、立法变迁以及社会制度等。在政治经济学中，一些重大的概念和命题既包括客观分析，也包括价值判断；既是经济学的，也是非经济学的。这种混合状态极不利于经济学的专业化与科学化。直到1870年以后，这种状况才有所改变。经济学的边际革命使经济学家自觉地接受了一种社会分工，把价值判断以及研究社会问题的任务逐步移交给政治机器和其它社会科学，缩小了理论经济学的范围，在此基础上建立了现代经济学的庞大体系，从而使经济学由政治经济学的不发达形态过渡到了现代经济学的发达形态。
在社会主义国家，由于长期以来把马克思的政治经济学理论奉若袈裟，只能传承，不能发展，因此，社会主义的理论经济学未能实现从政治经济学向现代经济学的过渡，整整落后了一个世纪。
实质上只是经济哲学
哲学是高度抽象的社会意识形态。用哲学的观点和方法研究经济问题，就形成经济哲学。
从研究方法看，政治经济学主要采用的是辩证法和抽象法。这些方法本身属于哲学方法，它们规定了政治经济学的经济哲学性质。
政治经济学的经济哲学性质与政治经济学是相始终的，早在斯密时就已存在。例如斯密本人就是一个道德哲学的教授。他的《国富论》在某种意义上仅仅是他对宇宙的本质、人的本性和个人与社会的关系等问题的关注的副产品。马克思的政治经济学更明显地具有经济哲学性质。其《哲学的贫困》、《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以及《资本论》等重要著作，都可以说是典型的经济哲学著作。
政治经济学的经济哲学性质决定了政治经济学不可能在实证化方面走得过远，因此难以单独地承担理论经济学的重任。
理论王国的“四不象”
政治经济学是“社会经济学”、“国民经济学”的同义语。1615年，法国的蒙克来田在《献给国王和王后的政治经济学》中之所以使用“政治”一词作修饰语，只不过是想说明他所谈的经济学问题，如航海、贸易等，已超出了当时人们所理解的经济学——家庭经济学的范围。虽然早期各种政治经济理论由于受时代限制，无形中都程度不同地打上了意识形态的烙印，但在意向上，政治经济学仍然是把该学科作为一门理论经济学看待。视政治经济学为“政治理论”，并有意地意识形态化，实际上是后来者的事。
从各种政治经济学教科书关于学习政治经济学的意义的表述中可以看出，政治经济学在社会主义国家承担着四项职能：①意识形态职能，主要是通过论述资本主义的腐朽性和社会主义的优越性，向广大群众进行共产主义教育；②认识职能，即研究现实存在的生产关系，揭示它们的本质，研究和发展经济规律；③实践职能，主要是探讨经济政策的科学原理和社会主义经营的原则；④方法论职能，即为其它经济学科提供研究方法。
职能过多和有意地意识形态化，使政治经济学非科学化：即似经济学，又不似经济学；即似政治学，又不似政治学；即似社会哲学，又不似社会哲学；即似政策学，又不似政策学。简直成了理论王国里的“四不象”。
作为非学科化的一个直接后果，政治经济学患有严重的“歇斯底里症”。这一病症在研究工作中的表现是：在论述和解释资本主义乃至社会主义的经济问题时，我们的政治经济学学者往往不是诉之于理智、事实，而是诉之于感情；对于国外学者所提出的理论和观点，往往不是取其之长，而是攻其之短。
政治经济学的“歇斯底里症”表明政治经济学已失去了作为一门科学的应有素质，很难继续被称为一门科学。
是遗产而不是袈裟
就文化继承而言，科学和宗教的最大区别在于：宗教继承的是袈裟，而科学继承的则是遗产。与袈裟只能一代一代、原封不动地传承不同，科学遗产是可以分割继承的。
作为无产阶级经济学的不发达形态，政治经济学也需要分割继承。这种分割既包括职能上、内容上的，也包括方法上的。具体设想如下：
首先，我们可以把政治经济学从意识形态的前沿阵地上撤下来，把其意识形态的职能分割给科学社会主义，由后者专司。其次，我们可以把政治经济学的某些研究内容如阶级和阶级关系等分割给社会学，实现学科之间的分工。再次，摈弃政治经济学是唯一的理论经济学这一概念，在政治经济学之外建立实证性的理论经济学群体，如微观经济学、宏观经济学、数理经济学、国际经济学以及比较经济学等。最后，明确政治经济学的经济哲学性质，发挥其长于辩证，长于抽象，长于研究经济本质的优势，向经济哲学方向转变。
分割后，政治经济学在横向上应当收敛，而要在纵向上求发展；要退出大学公共必修课，用一种多样化的经济学普及教育体系取代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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