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一篇被删改的中学语文课文完整版》的帖子在网络上广泛流传,披露了中学课文《口技》的原版文字,相比现在中学教材中使用的版本,删改了一小段涉嫌“中学生不宜”的文字,引起了众多网友的争论。
明末清初人林嗣环的古文《口技》早已经是教材里的名篇了,其中有一段落原来是:“遥闻深巷犬吠声,便有妇人惊觉欠伸,摇其夫语猥亵事……”,而到了教材里却摇身一变成了“遥闻深巷犬吠声,便有妇人惊觉欠伸,其夫呓语……”。在短短的一段文字中,删改版比原版少了33个字(含标点符号),删除内容虽然隐晦地涉及到男欢女爱之事,但也并没有什么露骨的情爱描写。该帖一出,网络上迅速分为两派,支持者有之,反对者亦有之。专家们的意见也是如此。人民教育出版社老编辑、著名语文教育专家刘国正就赞成恢复原版内容:“删除部分内容已经是上个世纪的事情了,现在把这些内容加进来没什么大不了”。而重庆师范大学古代汉语教授鲜于煌,却坚决反对将《口技》原文呈现在中学课本上,“就中学生而言,只需要了解文章精神就够了,把原版拿给中学生,只会给孩子带来‘负担’,好奇容易害死猫”,因为“他们年龄太小,缺乏判断力”。
这倒真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而我想说的是,删改一篇文章,尽管原文本意没有受到影响,学生也能进行学习,但动不动就行使删改权却是非常可笑的,也是非常可怕的,它并不仅仅是一个尊重不尊重作者原版精神的问题。不客气地说,删改教材可以说是中国的一项“专利”了。
教材编写者的出发点也许是好的,希望学生在学习时不受到不健康东西的污染。但问题是,《口技》中那被删除了的33个字,只是非常含蓄地涉及到了男女之事,难道学生学了就会受到污染?从此以后思想就不积极了不健康了?这只不过是教材编写者的杞人之忧罢了。事实上,现在的学生早已从各路媒体中知道了这些事,这也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处在青春期的学生,即便了解了这些事情,也不会出现像鲜于煌教授说的“好奇容易害死猫”,相反,学生对这些事情不会再有多大的好奇,对他们的健康成长是大有好处的。依教材编写者的这点胆量,对学生还要不要进行青春期的性教育了?我不禁想起了“童话大王”郑渊洁的做法。他就没有我们那些老夫子的迂腐思想,在他儿子几岁时,就开始进行性教育了,把男女之间的那点事全说了出来。结果呢?天并没有塌下来,小孩子并没有好奇那些事,照样成长得健康快乐。再说了,老夫子只能删改一下教材,而学生到了社会大环境中,什么样的“环境污染”没有呢!请问:老夫子还能用什么手法来删改这个社会大环境呢?
不过,也不能一味埋怨那些老夫子们,因为我们中国一向就有删改教材的光荣传统,这样一项伟大的“专利”如果不推广应用,恐怕一些人会死不瞑目的。现在的不少教材都是从文学名著里选出来的,而那些文学名著,尤其是现当代的一些文学名著,早已经被删改的面目全非了。这有史例可证。新文学巨匠老舍,在1951年8月开明版《老舍选集》中,对入选的著名长篇小说《骆驼祥子》痛加杀伐。据统计,这本书被删改共有145处。该书原版15.7万字,被删后只剩9万字。茅盾的长篇小说《子夜》删改总计620余处,最多的第15章竟达60处之多,最少的第19章也有3处。叶圣陶对其长篇小说《倪焕之》动了“截尾”手术,“截尾”删去了第20章和第24至30章总共8章、3.5万字的篇幅。删改后的这些名著倒是都显得“光明”了,都符合时代主旋律了,这些但这些残缺不全支离破碎的名著还叫“名著”吗?可想而知,从这些“名著”里选出来的教材还能有什么样的教育效果呢?
我们的那些教材编写者们很会把握“古为今用”“今为我用”的编写原则,不把一本生机勃勃的教材编的死气沉沉绝不罢休。不独语文教材如此,历史教材又何尝不是如此呢?以前的历史教材只选对自己有用的史料大加宣传,不利于我的统统不要。于是乎,农民起义被拔高到了吓人的程度,成了“推动历史发展的真正动力”,对它的残酷暴虐阻碍历史发展的方面一概不说。对历史人物也是褒我喜爱者,贬我厌恶者。这种混淆是非的历史观现在还正大行其道。今年上海的新版历史教科书则走到了另一个极端,一味的迎合“和谐”,把历史上的混乱都省略掉了。
呜呼!这套“瞒”和“骗”的教材编写原则什么时候才会得到根本的改变呢?我眼含热泪期待着这一天的到来。
呜呼!编写教材的老夫子们,你们还是先把那套伟大的删改“专利”坚决扔到历史的垃圾堆里去吧!
2006年12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