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圣诞节(口述:职业经理人林白熙、书画家崔自默)


 

 

圣诞节带给我丰盛的收获

口述·芬兰航空公司大中华地区总经理林白曦

 

我虽然出生在芬兰,但是是在中国长大的。1956年父母来到中国工作,那时我才3岁。父亲在北京师范大学当外教,母亲在人民画报社做翻译。

1970年,当几乎所有的同学都去东北插队时,我这个没人敢要的外国孩子留在了北京,成了无所事事的待业青年,直到4年后收到芬兰军队要求回国服兵役的通知。我坐上了从北京开往莫斯科的国际列车,绕道西伯利亚,整整经过了七天七夜,才回到阔别了19年的故乡——芬兰。火车快到赫尔辛基的时候,我见到了教堂、议会大楼这些从小在照片上熟知的建筑物,有一种挺别亲切的感觉。

19874月,我又回到了生活了19年的北京,为芬兰航空公司组建驻北京办事处。然后一直在中国工作到现在。因为有这种特殊的经历,我对中西方文化可以是说是驾轻就熟。

从小开始,圣诞节就给我留下了美好的记忆。一到这个时候,我们大使馆就会聚餐。人不多,就20几个人,但小孩更少,所以每年圣诞节我都会收到很多大人们的礼物。这对我是一个特别丰盛的收获,于是我特别盼望下一个圣诞节的到来。

记得小时候我特别调皮。有一年过圣诞节,我在大使官邸里到处乱跑,在一个房间里竟然惊喜地发现了“圣诞老人”——我们使馆的雇员丹宝,正在穿圣诞老人的服装。于是我跑到大厅内大声喊叫:“丹宝是圣诞老人!”

现在每年圣诞节期间,公司都会放三天假,我基本上是回芬兰家里去度过的。24日这天和中国的除夕差不多隆重。早餐几乎不吃什么东西,中午也吃得比较简单,下午会去洗一个蒸气浴。然后五、六点开始会吃一顿特别丰盛的晚餐。土豆泥、甜菜、沙拉、火腿、马哈鱼、小点心等等。饭后,如果家里有小孩,就会有圣诞老人来送礼物。当然,这是要提前预订的,然后告诉服务公司具体的地址和门牌号码,费用大约在50欧元左右。因为小孩要早点睡,所以圣诞老人一般会在六点到九点半这个期间把礼物送上门来。

25日、26日会去走走亲戚。25日中午还会请父母到家里来大吃一顿。不过西方的圣诞节没有中国除夕夜晚的春节联欢晚会,对于我们来说这更是一个家庭的聚会。另外,我们还会有一些宗教仪式,比如24日夜晚会有一个礼拜,25日早晨也会有礼拜。

对于孩子来说,一般在10岁以前是真的会相信有圣诞老人的存在,之后会慢慢醒悟过来,这时往往有一种幻梦破灭的感觉,毕竟童话的世界是特别美好的。不过对孩子们来说,最重要的是圣诞礼物。他们往往在11月份就开始给圣诞老人写信,信里面的内容多半是说自己想要什么样的礼物。这个给圣诞老人的信会让家长去寄发,实际上就是家长来看的。男孩子一般会想要汽车玩具、游戏机之类的,女孩子往往想要布娃娃之类的东西。他们大一点后,就会送一些衣服、袜子、内衣、内裤、随身听、唱片之类的东西。

当然,孩子的要求大人们往往是有选择的,不会全部满足,但也会带给他们足够的惊喜。

圣诞节和青春浪漫情怀有关

口述·书画家、鉴定家崔自默

 

我出生在河北深泽县,1985年去陕西读大学。这些地方都是中国传统文化特别深厚的地方,对我有一种天生的浸养。我是工科学士、理科硕士,然后到艺术史学的博士,最后师从国画大师范曾,从事书法、篆刻、绘画等艺术创作,可以说是一种精神与文化的回归。

但我从小对西方宗教的一些东西也有过朦胧的感受。建国后,在河北家乡的农村里,开始盛行天主教。我姥姥、母亲都是天主教徒。对她们而言,宗教是一种朴素的、向上的情怀和自由向望。而所谓的宗教仪式则比较简单,更多的是乡里乡亲之间见面、聊天的“社交活动”。

1994年我到北京来读研究生。有次去王府井玩,在附近的教堂门口看到一幅对联:庇民大德包中外,尚父宏勋贯古今。我原名叫崔宏勋,这幅对联里竟然含有我的名字,这可能是冥冥之中的巧合吧。

但对于中国的年轻人而言,圣诞节之类的西方节日,更多的是和那些青春浪漫的情感联系在一起的。有一年冬天,中央电视台来我学校组织一个活动。在这次活动上,我认识了一位漂亮的女孩,她那时正在中央电视台实习。活动完了后,她说:今天是圣诞节,我们一起去教堂吧!于是我们晚上跑到宣武区的教堂去过平安夜。记得那天:教堂里灯火通明、到处是美妙的圣歌……后来我们还接触了几次,但慢慢地就失去了联系。但那些和圣诞节有关的美丽情怀,却留在了记忆深处。

凑巧的是,我现在的岳父,正好也是圣诞那天生日。于是每年一到圣诞节,我们全家就会聚在一起,弄一顿丰盛的晚餐,再开上一瓶红酒来喝喝。这也是难得的一种温馨。

我大哥是一个医生,于1997年去了美国,后来在那边定居。他的大儿子是在中国出生的,二儿子却在美国土生土长,完全被西化了。圣诞节对他们来说是一个大节日,跟我们过年似的。传统文化实际是一个民族的集体记忆,但对于年幼的侄儿来说,他对中国传统的记忆都散失掉了。他看到夜晚皎洁的月亮,绝不会再想到李白的诗歌,而是爱默生的诗歌了。圣诞节对他们而言,已经是源自于童年记忆深处中的莫大快乐。

而我的童年最大的快乐,则是在老家农村度过的那一个个春节。一到过年,我们就有新衣服穿了,就可以放鞭炮了,所以觉得特别喜庆。新年的时候,我们会跟着大人,坐着吱吱呀呀的牛车,去邻村走亲戚。村旁边的河里结上了厚厚的冰,路滑的时候大人们还得下车去推;从初五到十五,村里还会大唱几天戏。我舅舅很会唱戏,还演过秦湘莲之类的角色。我们小孩子则在乱跑捣乱……

但这几年,老家过春节的喜庆气氛已经明显淡薄了,有时连春联都懒得贴了。为什么西方的圣诞节会慢慢流行起来,而中国传统的春节却日益乏味?这可能和两种文化的通俗程度有关。西方的文化、美学、历史和宗教是一脉相承的,有很方便的形式和符号来表达。比如他们的宗教有十字架,但我们的儒释道给人的感觉就很虚,没有具体的象征符号。任何内容必须借助一定的形式和符号才能更好地传播,让人更喜闻乐见。

北京前几年一直禁止放炮,我认为是一种错误的做法。现在开始允许放炮了,这是明智的决定。因为象放鞭炮、贴春联等形式,是一个民族的集体记忆。现在连形式都禁止了,你让传统的东西如何再继续?如果让圣诞节取代春节,成为我们民族的集体记忆,那将是十分可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