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德纲、武大郎和引爆点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我是郭德纲。”李白的《静夜思》在郭德纲那里被“篡改”为一个很押韵但却很没内容的开场白。幸好,李白已不在,要不然这个“包袱”难免不成为另外一个馒头所引发的血案。正如馒头的遭遇和陈导的态度让我们意外,郭德纲变成热点,也着实让人惊讶。我是年前知道有郭德纲这么一个说相声的。按照事情的发展顺序,我先是在《新京报》看到题为《郭德纲:突如其来的相声新偶像》的文章,粗粗扫了一眼,没太留意。过了几天,看到阿丘的《社会记录》讲到了郭德纲,开始记住这个名字。然后,凤凰卫视对他做了一个特辑,看了一些,觉得郭的相声就是不一样,即使概括不出个一二三来,也不否认他说得实在好笑。接下来,本地报纸、互联网、去北京出差时当地电视、朋友聚会时的谈资,都开始说郭德纲,就这样,他以李宇春的成名速度成腕了。

据媒体报道,郭德纲1996年来北京闯荡,自办德云社,每周末在天桥乐剧场演出。之前,反映平平,有时候台下听的人还没有台上说的人多。就像是“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10年后的今天,郭德纲博出位了。从量变到质变,放在郭德纲身上,应该被理解为郭德纲对于相声的热爱和对传统的坚持,使他十年来一点一滴积累进步,水滴石穿,修得正果。可是,换个角度我就不理解了,同一个郭德纲,同一些段子,同一种表演,9年零182天和9年零364天以及10年整,市场反映怎会天差地别?因此,我得出了三个疑问。一,口碑营销真的存在吗?(塞思•戈丁,《喷嚏营销》)要不,郭德纲之前的遭遇怎么会如此落魄?二,群众的眼睛真是雪亮吗?要不,怎么突然冒出这么多“钢丝”,之前都去哪里了?(托马斯•达文波特,《注意力经济》)三,流行就是这么一阵风吗?要不,怎么全国一下子都奔向郭德纲了?(Thomas L. Friedman,《扁平化世界》(World is Flat))

这些猜想,在我读马尔科姆•格拉德威尔(Malcolm Gladwell)的《引爆点》(先前的译本名为《引爆流行》)时变得清晰许多。格拉德威尔说,任何流行的制造都需要坚持三大原则(书里倒是没有“八项注意”)。第一是“个别人物法则”,是指联系员、内行和推销员三类人。他们对流行的事物都有中介、推荐、参与的作用。譬如,当我把郭德纲的相声介绍给我朋友的时候,我扮演的其实就是推销员的角色。第二法则是“附着力因素”,这条法则讲得是流行物本身所应具备的要素,它应该具备能让人过目不忘,或者至少给人流行深刻印象的附着力,比如郭德纲的相声跟电视上的就不一样,有点市井,有点荤段子,但绝对辛辣够味。第三是“环境威力法则”,意思就是发起流行的环境极端重要。注意,不是重要或者很重要,而是极端重要,甚至一个微小外部环境的变化,就能决定流行或者不流行。还是拿郭德纲说事,如果现在相声事业很繁荣,剧场文化很兴旺,过年期间超女还占黄金时间档(农历年末,各大媒体开始陆续报道郭德纲),要冒出这么一个“草根英雄”还是不容易的。

过年回家,发现逛街的人当中很多都在吃一种烧饼,外面用一张牛皮纸包着,咋一看像是在啃档案文件。朋友告诉我,这几个月宁波特流行吃这种武大郎烧饼,经过报纸、电视、广播再一番宣传,好奇心驱使去吃的人更多。在朋友建议下,我花了2元钱,买来一尝,味道还真是一般——佩索阿有句名言“写下即是永恒”,是的,对武大郎烧饼而言,“你买了就是利润”。宁波人口几百万,那家烧饼却是独家,流行背后的商机实在不敢估量。

以赛亚•伯林说,值得尊敬的知识人是提供理解世界的钥匙的人。格拉德威尔就是这个人。在这本书的结尾,格拉德威尔意气风发地写道,别看我们身处的世界看上去很坚固,或者说很顽固,雷打不动、火烧不灵,其实只要找那个点,轻轻一触,它就会倾斜。这个点,就是事物能流行的“引爆点”。就像希腊神话中,那个扛天的巨人阿特拉斯,他身体上有个敏感部位,一碰,阿特拉斯就会发笑,阿特拉斯耸耸肩,地球就会抖几抖。引爆点就是如此。当告别超女,迎来郭德纲,见到武大郎,事实上,你可以拒绝流行,但已无法怀疑流行就在身边,而且如此轻而易举。

二〇〇六年二月二十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