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林演义》—第二章 从良立行


张角有了钱,就慢慢与当地的一些黑白两道巴结上了,在巨鹿郡这个地方竟然成为一个头面人物。

 

生意之道,在于巧。就像古代的军事,兵不在多,在于精、用于巧。钱有多大,人就有多大,或许这是商业社会的一个基本法则。战国时期的吕不韦投资异人,以商买国,最后做了相国;明朝的沈万三为了获取朝廷的支持,资助打下天下的放牛娃子朱元璋修了半个南京都城,不都是钱权的典型吗。

 

张角显然深深领悟了其中的奥秘之道。

 

话题扯远了。我们还是看看这位张角如何走得吧。

 

因为张角的结交,巨鹿郡方方面面的头面人物都成了他的座上客。连政府的邸报编辑都主动在邸报夹条里,时不时地免费打上张角的符水广告“豆腐块”呢,可见张角在官府关系疏通方面确实舍得花钱。

 

一般人物因为了解张角与官府的特别关系,谁也不敢上报,去趟那股浑水。而当地官员们一句堂而皇之的“促进地方经济发展”,把张角卑劣的商业手段全部抹的干干净净。

 

其后,张角甚至还自己印刷了一个《太平要术》的小广告,遍贴巨鹿郡的官府门口、电线杆、马车站、厕所等地,说是喝过他的符水,除了能治疗一切病症外,俨然是一个包治百病的神药,吹嘘在增进性欲方面远比“伟哥”厉害的多,甚至连招财运等等都能管着。其实只有张角他们自己知道,这符水不过是鸡冠花泡出来的浆水而已,有时候因为鸡冠花不好收购,还干脆就用蒲草炮制呢。

 

说起广告,本是一种有效的促销手段,然而自开始广告就被可恨的“魔鬼”附体,使消费者从开始对其极其信任,言听计从,到如今讨厌万分,把“广告”与“水分”等同起来,这其中不知道有多少人被这样的不实广告害残了,从而直接导致整个商国社会对广告的厌烦。

 

虽然政府对“假冒伪劣”产品不断地打击,而具有聪明脑袋的张角,却幸运地躲过了一次次的打击,但我一直不相信张角凭空就有这样的能耐。俗语讲,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据说他之所以躲过一次次的“拉网运动”,均依仗他在衙门里的靠山的鼎力帮忙。可见“朝廷有人好办事”这条“潜规则”,无论什么年代都照样管用。

 

当今有人研究企业发展史的时候,经常用到一个名词,就是“原罪”,它是伴随着“资本的原始积累”而产生的,那位留着大胡子的马克思就说过:“资本来到世间,就是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商林密芨》中对“潜规则”与“原罪”两者进行过分析,书中认为两者就如同一对“孪生兄弟”。其中的“潜规则”就是指有些东西是约定俗成的“规矩”,大家心知肚明,没有必要拿出来多说。商业环境不健全,或者“人治”政治均是催生和维护“潜规则”的土壤。对于“原罪”的唐而皇之地接受,从而逐渐腐蚀了商国本来厚重的“儒家”人文精神。曾有人哀叹说,人文精神失落的原因与其说是市场上的等价交换淡化了“终极关怀”,勿宁说是原始积累中的强权原则破坏了社会公正。可谓一针见血!因此,如果“资本的原始积累是血腥的”这个论断正确,那么你就改变不了一个规律,而“第一桶金”的血腥度一般情况下是最高的。

 

再说张角经过几年的发展,规模越来越大,再也不能单纯靠遮遮掩掩,继续游走在法制边缘,就能够掩盖自己丑陋的赚钱的方式了,而张角也不再希望继续过这种半阴不阳的日子。张角这段时间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钱赚了不少,但确实昧着良心,继续这样卖不真不假的符水药,总究不是个办法。窑子里的女人一旦有钱还想着翻身呢,何况自己还是巨鹿郡大学的“高知”出身呢。

 

另一方面,张角也很清楚,别看衙门里自己的这些“保护伞”们,现在手伸的这样长,那是因为没有“出事”。一旦“出事”,他们脸就如当伏的天气,说变就变,翻脸不认人的。总究有一天,这些地方朝廷的官员们,为了自己的利益,还是会抛弃自己的。

 

张角他在寻找退路。

 

为了显示自己“从良”的决心,以及为了塑造自己的形象,张角也逐渐开始有意揭开自己符水药的奥秘,那只不过是仅仅治疗几种妇女病的鸡冠花做的药水而已,不是什么包治万病的神药。

 

过去张角不仅仅为卖符水而卖符水,而是他把符水成功地赋予了一种神秘感。

 

张角认为,小心谨慎是靠小心缄默来维持的,神秘就是靠其神秘性来赢得敬重的。即使你必须道出真相,也最好避免什么都和盘托出。不要让人人把你里里外外都一览无余。因为这样的原因,老百姓对他的符水药竟然一直深信不疑。“大贤良师”的称号虽然是自己起的,老百姓还是叫出了口。

 

而目前张角要退出这“符水药”的生产还销售,不但需要非同一般的勇气,而且还需要一种胸有成竹的自信心!

 

《商林密芨》认为,在商业社会揭开自己老底的有三种情况,一种是被别人揭了老底,譬如加工销售假冒伪劣产品,被别人告了状,从而被捕快来给查封了就是。另一种是自己揭自己的老底。而这种揭底,一般情况下是自己信心实足,而且是为了给竞争对手致命一击。从而使竞争对手猝不及防。还有一种情况就是自己准备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宛如犯了罪,却自己主动自首,从而获取宽恕一样。

 

张角的做法就是第三种,自己承认错误,顶多说是错误,而且还给顾客一种诚实的印象,而假如被别人揭发了,则就不是错误,就直接是犯罪了。张角自然明白这些道理。再加上朝廷官员与自己的关系,张角显然是有信心的。

 

只是那些曾经买过他的符水药,却没有治好病的人,现在终于如同算命书上说的“通了九天一样,总算明白了怎么回事情。不过明白归明白,也只是在心里发泄自己的不快,因为他还是他们的衣食父母。

 

张角想,目前自己钱是有了,总究账户上也积储了百了八十万两了嘛,应该见好就收,另外物色一些可行的新产品,按老把本地做生意。另外还有一层意思,自然是想来思去,感觉到了赎赎原罪的时候了。

 

张宝知道张角欲开发新的产品,就跑到张角的办公室,屁股还没有坐稳当,就高门大嗓地问,“大哥,我们的符水药不是卖的很好吗?怎么想改呢?”

 

“这些不真不假的玩儿,骗得了一时,骗不了一世,我寻思着靠蒙骗与迷信投机总不是个办法。”

 

张角捻着下巴的一绺山羊胡,在办公室里一边迈着方步,一边扭头瞅着那个深埋在沙发里胖墩墩的张宝,干咳了一声,见张宝静等下文,于是就继续发表他的宏论,这些宏论可不是即兴的表演,是张角脑袋想着,嘴里就说出来的东西:

 

“你没有听说吗,古人有云,人有‘三立’。”

 

张宝听了不解‘三立’是什么意思,就随口驴唇不对马嘴地应道,“大哥,我知道有个说相声、长的干瘪瘪的瘦老头就叫马、马什么——喔,对,对,就是你刚才说得那个马三立。”

 

“我不是说这个说相声的马三立。”张角听了,微微一笑,心想,自从三弟进城业余爱好就是看相声,相对过去,只知道锄头犁耙来好所来说,肚子里终于有了一点点“高雅”的东西,看来这两年来进城还是长了点见识,有点儿收获。张角抬头看了看胖墩墩的张宝,随口回道,“此‘三立’为古人的一种追求,所谓‘立行、立言、立德’也。”

 

“哦、哦。”张宝应着,脸上的肥肉因为笑而挤在颧骨上,加上似是而非,似懂非懂的一幅滑稽摸样,看起来象一头河马,让人忍俊不禁。

 

这个张宝,历来自己的大哥说什么他就听什么,即使没有领悟出来什么道理,也总是答应着,以换取大哥的欢心。张角有张宝这样一位没有思想而有得是蛮力,同时又绝对听指挥的助手,本身就是一种福分,在张角“下海”之初给予了张角绝对的帮助,所谓“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做商业特别创业初期,最能做到保密与忠诚的,还是这些具有自己血缘关系的人。

 

张角旁若无人地继续着他的高论,“‘积财数万,不肯救穷周急,使人饥寒而死,罪不除也。’古人说得话确实有道理。现在我们要考虑‘立行’了,至于“立德”和“立言”则是随后的事情。”

 

张宝听了蒙蒙忪忪的,脑袋里好象被搅合了几瓶糨糊,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话说张角对张宝说的那番话,有其心里的想法,那就是到了“从良”的时候了。

 

张角一直在选择“从良”的切入点。随着这段时间的思考与观察,他的这些想法也逐渐明晰起来,利用当地的土特资源应是首选,因为这样原材料易取,风险也小,张角瞄准了蒲草编制产品。

 

在当时的巨鹿郡由于沟壑较多,雨水充沛,导致蒲草遍地都是,自古以来就是人们的重要日常用品,老百姓拿来编制草鞋,蓑衣等等,唐人张志和的《渔父》中就有这样的描述,“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一幅多么优美的田园意境。

 

现在的蓑衣除了继续延用实用性外,更多的是其具有复古色彩和绝对环保特点,由于编制的美观精致,而且是纯粹的手工编制,因此,外地的贩子常年累月地光顾本郡,收购这些草鞋、蓑衣。特别是这些编制精美的草鞋几乎都被一个叫“西蜀草鞋制品公司”的外地商家给收购走了。

 

张角脑子灵光,心想要是能把这个“西蜀公司”驱赶出本区域市场,把当地货源垄断起来,贴上一个自己的“黄天”商标,肯定能大发一笔。于是他就找自己在官府的哥们,帮忙注册了一家公司,叫黄巾实业有限公司,肥水不流外人田,兄弟三人分别加入了一些股份,张角股份占百分之六十,张宝、张梁分别占百分之二十,开始了他的改行“从良”行动。

 

张梁跑了几天的时间,与农村合作社负责人谈了整整一下午,最后敲定了租金二十万两租用了那所四层沿街办公小楼。黄巾实业有限公司正式挂牌营业了。开始经营草鞋贸易。

 

黄巾实业公司走的是一条社会化的路子,当地的老百姓按照黄巾公司的收购要求和标准在家中编制草鞋,黄巾公司统一收购,这样一是能有效降低经营成本,充分利用了当地富裕的人力资源,有效控制产品的质量,而是能够有效保证蒲草的原料供应。

 

老百姓为了多做些草鞋,纷纷抢占当地所有的沟壑,人工种殖蒲草。黄巾公司虽然质量要求比较严,但是他们草鞋收购价格却在全郡最高,而销售的价格却基本上为市场价格,这样的经营方式就为黄巾公司带来了很大的竞争力。加上政府又给予充分的税收优惠政策,而西蜀公司因为运输成本的高昂,采购人员不得不撤离,见不到他们的影子。

 

于是张角的黄巾公司在官府的“支持”下,美其名曰支持地方经济,把全郡的市场收拢起来。其后西蜀公司的人也曾经来过几次,每次来张角的公司都提高收购价格,等西蜀的收购人员一走,他立马大杀价,等西蜀的收购人员一来,他又立马抬高价格,西蜀的采购人员经不起折腾,从此就不再涉足巨鹿郡,使得张角顺顺当当地发了两年的大财。

 

“贵上极则反贱,贱下极则反贵”,古人的经商之道,张角还是发挥的不错的。

 

听说经过巨鹿郡某会计师事务所的评估,张角的黄巾公司身价已达到了五千万元,至于是不是真的,只要他张角和老天知道。

 

不过这张角也逐渐地学乖了,随着业务的扩大,他也开始注意自己在消费者中的口碑。在这两年里竟然特别热心公益事业,也确实做了不少善事,譬如一到冬天就在自己的公司门口开一个粥厂,早晨九点以前那些穷人只要去那里,就一定能喝一碗热乎乎的稀粥。逢年过节的还度着方步到公司的大门口那高高的台阶上,两手叉腰,俯视着那些取粥的人们发表一通讲话,无非是自己怎样热爱公益事业,最近又修了什么什么路等等,老百姓自然心里清楚,这不过是为了自己的高级轿车能走上好路。张角有时候也变得一幅很随和的样子,经常开着黄金装饰的“奔驰”牌轿车,去给一些冬天穿不起草鞋的老人送一双退货的草鞋呢。

 

且说随着黄巾公司实力的壮大,张角公司的业务已遍布青、幽、徐、冀、荆、扬、兖、豫八州。业务每发展一处,手下的张宝、张梁、唐周等,都被张角派到这些分公司任负责人,张角还特别命令两个弟弟张宝、张梁以及唐周等,要想尽一切办法结交官府。

 

张角很清楚,在当今要做生意,如果不靠着官府—知府、县令等这些大树,生意肯定是做不下去的,不说别的,刚一年当地官府的“政府采购”,就会用去不少的产品,这是一块旱涝保丰收的金银制造中心。另外一点是要求他们一定要搞到当地的福利公司旗号,少交税或者不交税,而且因为与官员关系处理的好,一些官府采购项目基本没有花落他家。因此在官府要人的支持下所向披靡,业务蒸蒸日上。清代末年的红顶商人胡雪岩有句名言,“官商结合好赚钱”,就是对官府与商人结合起来的共生关系的深刻概括,可谓至理名言!

 

寒来暑往,岁月轮回。

 

有一日,其徒弟、目前任黄巾公司公关总监的唐周慌张来报说,沉寂两年的西蜀公司总经理刘备,据说已经与一个张飞开的涿郡肉制品加工厂,以及河东解良的一家总经理为关羽的运输公司进行合资,公司总部就在桃园大厦里。还有已经派人进入各地市场进行市场调查,看来要大规模进入这些区域市场哩。

 

张角听后一楞,问唐周,“小唐,你打听到其总资金有多少啊?”

 

唐周说,“三家合资,注册资金为三千两,刘备、关羽、张飞各占一千两。实际投资大约两千两。”

 

张角一听,哈哈一笑,拿起一支雪茄烟,点起来优雅地吸了两口,吐了个烟圈说:

“这样的一个小公司,还敢与我黄巾公司拼?在我地盘上,岂能允许‘大耳贼’胡作非为?只要价格我降一降,他怎么能与我拼?还不和上次一样灰溜溜地溜走了?放心了,高枕无忧也!”

 

于是张角拿起桌上的电话,唐周一看,知道老总要给地方头面人物打电话,于是赶紧离开张角豪华的办公室到外面回避,唐周在走廊外面等了足足有十分钟,只听到张角大声的吆喝,什么发展地方经济、保护本地工商业、不让进来运输车、以及热总会、小妞之类断断续续的谈话,中间夹杂着张角时不时开心的大笑,这气氛连在外面等候的唐周也感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