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7月17日  星期二

    快5点半了,刚从A市回来的汤海天,急急忙忙骑自行车去接马上要下班的水水。透过宾馆的大门,汤海天一眼就看到了水水在总台忙着交接班,于是在停车棚等了下来。今天，17号，绝对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也许就是人生的转折点。汤海天脑海里象放幻灯片演绎这二十八年来的一幕幕。

   “汤海天，你又发呆了。”水水走过来。

   “哦，下班了，上来吧！”汤海天骑车带着水水冲出大门。“累吧？”“还好，站了一天，宾馆生意真好！”“生意好，工资还是那么低！”“管理混乱呗，经理都大贪小贪，反正老总是外资方，又不怎么来，来了只要这些人马屁拍得好，什么事都没有，我看迟早是要倒的，真不晓得这些香港人发什么神经要来投资这里的宾馆？”“这是瑞口的政府宾馆，说不定香港佬利用这块牌子到银行贷款，到时留下一堆三角债，拍屁股走人，最终还不是银行倒霉。”“银行怎么这样蠢？”“银行敢不借，县长放了话，行长声音都没有！”汤海天好歹也是机关的小职员，有时与同事聊天，大家都会谈到这方面的事。有说某某私营企业兼并县办国有企业都是银行贷的钱，借到钱就是本事，而报纸上电视里还夸夸其谈什么改革创新，真是好笑得很。

   “结果，肯定还是瑞口倒霉，老百姓倒霉！”汤海天愤愤地，“不说这了，今晚好好聚聚，有事告诉你。”

   “什么事，要紧么？”水水关切地问。

   “没什么，买了100股清华同方，26.7元一股，三千块还剩三百来块了。”汤海天故作轻松。

水水轻轻地“噢”了一句。

汤海天见水水反应不是很热切，原来一直兴奋的神经一下子就松弛下来，说实在的，汤海天确实把此事看得很重，这毕竟是他的第一单，而且是经过再三考虑的。

年初，几个在南方打工的同学回来聚会，争论什么牛市，什么股市黑幕，什么崩盘。汤海天在一旁静静地听，股市就是投机，投机就想到倒把，不怎么光彩，汤海天的父亲汤博吾早就直截了当定论为不务正业。

汤海天还是想务正业的。虽然在机关里只是搞电脑维护，但七、八年来身边的同事，原来的同学都一个个头戴大大小小帽儿，而自己什么还不是。论素质，当年的品学兼优，校报学生记者，五年党龄，也是没得说的。水水说，你不去跑，天上会掉下来？汤海天不服气，为什么要跑，我就是看不起那些前面弯腰后面凌人的。

机会来了，不久省城机关面向全国招考公务员，汤海天也让同事去报了名。当大家都买书看书的时候，汤海天却悠然自得，看看报纸，听听新闻。又不是小学背课文，这是行政职业能力测试和申论考试，相当于以前读书时的智力竞赛和辩论，汤海天信心十足。

果不其然，汤海天一鼓作气在报考的这个职位上，拿了个笔试第二，面试第一，心理测试和体检都过关，只等上级部门到瑞口去综合考察汤海天，一般来说这都是过过形式，已经是三个手指捉螺狮——十拿九稳了。难怪当汤海天在省城打电话给老爷子，汤博吾还小心谨慎“要不要找舅公帮忙，他以前在省监察厅工作过”时，“不需要”汤海天很干脆，“现在只有我一人入闱考察，没有对手，不用担心，没什么事，我明天就回来！”

在汤海天回瑞口安心等待考察的日子，亲戚朋友同事都纷纷祝贺“要去省城高就了，别忘了咱们啊！”“到省城去好好混，前途远大！”“还不和水水把结婚证领了，以后到了省里，也好给水水找个正当工作！”

汤海天和水水到民政局办理结婚登记的窗口时候，前面已经有了一对中年男女，不过看上去并不高兴。当看到工作人员递出来绿本本的时候，汤海天心里格登一下，感觉什么地方不对劲。这种感觉就象游丝一样，随着和水水的拇指一同按下红印便倏地溜走了。人一生中最重要的一天，后来两人却全忘记了是哪一天。

日子一天天过去，考察的人始终不见影，汤海天也不着急，倒是水水关心“要不要去问一下，请人帮帮忙？”“不用不用。”后来有同时考上其它职位的都去上班了，捎话过来“要不要到省委组织部去查询下？”水水急着“为了我，你去求一下人，有什么关系？”汤海天也觉得心堵得慌，好好的怎么会出这种事，真是邪门，可是不知怎么汤海天一股牛劲上来，就不信这个邪，“大不了不去，不去又能咋样，有了第一次求人，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人一旦弯了腰就别想直上去！”

省城最终也没有与汤海天有什么瓜葛，水水想到做省城人的梦就这样被汤海天牛走了，觉得心里别扭。原来经理们对她客气的笑脸又都换回了早先严肃的板脸。想向汤海天发气吧，他又一脸的无辜状，也确实找不出他有其他什么漏子。日子就这样平平静静地流淌着。

不能这样过，人一生就这几十年，汤海天思前想后，务正业看来只能是混个饭碗，要做一番事业，必须另辟它径。又能干什么？喜欢干什么？想干什么？

搞电脑，编程是弱项，维修要整天与机器交道，不喜欢。

做旅游，确实喜欢飘泊，也有全国导游资格证，可是开一家旅行社需要一定的资金，做导游又需要充足的时间，这两项都不具备。

对，炒股，虽然汤海天十分不喜欢这个“炒”字，但那次同学聚会后，闲暇之余，就是关心股市，看着电视上那红绿相间的数字不停地跳动，汤海天觉得机会无限。所需资金由自己决定，时间上也筹划得过来，对就这么办！

汤海天一旦决定了，便速战速决，跑到A市申银万国营业部，填单、开户、打资金，先放三千再说。回来后便一直盯着600100，单位上用的电脑全是这种牌子，清华又曾是少年的梦，汤海天期望用它来圆这个梦，也算对得起父亲，对得起那封信了。

汤海天：

你还是速速回来，回到原单位去上班，不要去掉工作。机关单位虽然生活单调，工薪低，但毕竟是国家公务员，工作清闲，生活安定，工薪族的人，全国有千千万，他们照样生活的很好，难道就容不下你一个。

俗话说，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出门在外，困难重重。我不喜欢你去过那种流浪式乞讨式生活。总经理那里，你早日通知人家，以便作好他人安排，请他原谅。早些回来！

                                父条

                                1999.1.20

600100似乎跌不去了，一直在27元左右跳上跳下，这去曾在去年创过66.77元高价科技股，在指数还在2150点时，跌幅过大，应该会有一定的反弹，汤海天就这么想，即将收市时毫不犹豫拿起电话，拨号下单，26.7元，100股成交，收市价26.73元。

汤海天的第一单，水水没有分享他的兴奋劲，汤海天便也懒得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