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彰

“在找什么呢？”秦云下课回到家看见丈夫汤海空在书房里忙碌。

“找相片呢，这次县里要召开教师表彰大会，优秀教师都要交相片上光荣榜，”汤海空一边找一边回答，“新来的县委书记好象还挺重视教育的。”

“也是的，师范毕业参加工作十多年了，也没举行过这样的表彰大会。”秦云附和道。

汤海空现在在母亲原来就教的小学担任负责人，一天到晚事情很多，虽说现在中小学义务教育了，没有了升学率，但问题还是很多，有来自学生的，有来自学生家长的，有老师自身的，更有体制上的。

就拿这个六年级来说吧，在大城市也许这不是什么事，但在和平镇这就是件大事。增设一个六年级，就意味着要增设相应的老师，增设相应的教室及相关教学设备，而这都需要钱，没有钱办不了事。师范学校毕业的虽然很多，但英语和计算机专业的却很稀缺，没人会教。象弟弟海天这样既懂计算机又会英语的却又窝在机关里，白白浪费。

既没钱又没人的，只能苦了这里的孩子，现在有点活路的家长都把小孩往瑞口送，农村村小举步维艰，汤海空挺担忧，参加表彰会回来后心情更沉重了。

表彰会虽然开很很热闹，书记讲话也鼓舞人心，还搞了许多烟花礼炮，但听海天说，为这次表彰会县里花了不少钱。汤海空想要是这些钱能拿来建个教室办点实事，该多好。

秦云象是知道丈夫的心事，说，“别犯傻了，这总比人家拿去吃喝或私下腰包好，我看啊这和平的教育也不是瑞口一个县的事情，全国还不都差不多，报纸电视里讲述的还会少吗？不要瞎操心，倒要想想汤超以后到哪念高中的问题。”

汤超是在汤海空母亲也就是汤超未曾见面的奶奶去世的那年秋天出世的，现在已读初中了，虽说和平中学的初中部还可以，可高中部就明显实力欠佳，历年大部分和平的初中毕业生都会上瑞口去读高中。而今瑞口的高中也每况愈下，有丰富经验的教师要么已经退休要么去了私立学校，学生管理也较为混乱，谈恋爱的，逃学在网吧几日几夜的，学习气氛很差。这让汤海空夫妇很是伤脑筋，送去私立学校吧，那里的住宿伙食条件又较差，学校经营决策层缺乏长远眼光，只求快速收回投资成本，重点抓几个苗子和典型，为日后好做广告打宣传招徕学生；自己与人合伙办一个私立学校吧，明显资金实力不够，且各方面的社会关系又没有，海天虽身在政府机关但心不在机关，工作这么多年也没弄出个什么名堂来，更不会有人会卖他的面子肯实打实地帮忙。

只能看孩子学习的自觉性了，十三四岁的懵懂少年，汤海空和秦云都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样一个敏感期。他们怕适得其反，让汤超有什么逆反心理。以前汤博吾对汤海空、汤海天两兄弟管教非常严格，跪洗衣板的事常有发生，两兄弟都会有一种逆反心理在作怪，要不是母亲细声细语，谆谆化解，恐怕他俩也上不成师范和大学了。

其实汤超自己还是无忧无虑的，上学放学做作业打篮球玩游戏看电视，有时逗逗叔叔带来的汤小天。还在呀呀学语的小家伙总是让汤超觉得新奇好玩，这小东西破坏力极强，不是扔东西就是撕纸张，力气还蛮大的。汤超对于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小弟弟，使他在同学面前有了几分骄傲，有了做大人的感觉，而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过的。即使舅舅的儿子秦山也是叫他做哥哥的，但两人常在一起玩耍，汤超没有觉得他和自己有什么不一样。

秦山去了东莞读书，秦山的父母在那边搞出租房屋的生意，就是把东莞本地人的私家楼房先谈妥租下来，再想办法租出去。东莞人太多了，许多工厂里的哥哥妹妹们在一起长了难免要谈恋爱做朋友，总不能老在厂里集体宿舍花前月下，住宾馆旅社对于这些外来工说太奢侈了，于是出租房生意应运而生。秦山的父母在东莞搞这个已经有了一些年头，脚跟是站稳了，可孩子读书成了问题。放在和平，没有父母在身边，孩子缺乏约束力会花心，弄到东莞来借读，高昂的借读费暂且不提，以后上中学了还得回瑞口或和平去，没有东莞的户口，有钱也解决不了。除非特别有钱花天价去买这里的房子或许还可办个户口，但要是真那么有钱，不如回和平，都可以做上好几幢楼房了。现在比以前是更有钱了，这在和平绝对是赚不到的。但要是买东莞的房，除非银行按揭，可十年或者十五年的按揭还款期，谁会知道这期间会发生什么呢，再说出租房生意做的人多了，比前两年更难做了，房主也更精了。

秦云曾劝他们回来，说既然如此，父母又一年比一年老，秦山终归是要回来念的，不如早些收手，回来看开个店做个小本生意什么的。

可秦云的弟弟过年的时候回来一看，和平还是那个和平，懒泱泱的人，懒洋洋的小镇，习惯了广东那边的生活节奏，老家倒是不习惯了。呆了三天就急着要过去，最终还是带了秦山去东莞念小学，以后上中学的事以后再说了。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汤海天曾经想走，可就是一直走不成，现在索性不走了，又赶上李华清坚持要买房，付了首付款，又锁了十年按揭，想走也走不动了。汤海天一直想挣脱这无形的缰绳，可越挣扎捆绑得就越紧。汤小天的添入使汤海天精神上有了一些慰藉，小家伙的可爱让汤海天感到育儿的责任。这育儿也象做期货一样，需要不断地学和实践的。

教育小孩不仅仅是要教会他们知道什么，更重要的教会小孩良好生活习惯，教会如何做人。许多大人大道理都懂，说起来头头是道，可往往自己都不身体力行，怎么可能希望和你在一起潜移默化的孩子去自觉接受呢。小孩最大能力就是模仿，他们学东西的能力很特别，不是成年人所能想象的。象汤小天很早就能分清谁是家庭成员，谁是邻里乡亲，谁是陌生访客，一点都不含糊。

汤小天的降临给李华清的父母带来莫大的寄托，李华清三姐妹中，李华梅、李华红前后生养的都是女孩，在重男轻女根深蒂固的和平，李华清的父母不自主地增添许多压力，以至于每每过年敬祖或清明上坟，李华清的母亲都要喃喃自语，说些什么子啊儿啊的。现在汤小天来了，带着把来的，让李华清全家上下感觉光芒万丈。汤海天倒不觉得什么，反十分担心大家会对汤小天太宠爱了会影响他的健康成长。

汤博吾自然也是高兴又多了个小孙子，水水的事情总算可以过去了，一家人和和睦睦的，天伦之乐，夫复何求？只是月花去得太早，要是还在该多好！月花啊，月花，不思量自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