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感于《人类本性与社会秩序》
顾自安
2006-10-30
自从到温州工作以来,许久没有潜心研读自己心爱的许多学术著作了。或许是因为工作繁忙,诸事缠身,其实更主要的原因可能是自己有些懈怠了。来温三个月了,手头从事的规划工作与我先前置身其间的学术研究差别实在太大。
晚上回来洗了衣服,然后翻看库利的著作《人类的本性与社会秩序》,愈发觉得自己在论文中获得的体会都是真知灼见啊,觉得不应该太懈怠了。
很多书当初都是翻看了一下,现在仔细研读,觉得很多东西都非常有启发,我在论文中关于“交换”行为作为互动交往和主体间性的精练,在库利的著作中有另外一种描述,他用的是“交流”,其实对于复杂系统的维系而言,二者的功能完全是一致的,只是我们对互动行为的精练不同而已。
这种互动既是一种负熵的输入,也是一种能量的输入,既是一种信息的输入,也是一种认知材料的输入和丰富。
差别或许在于,库利是人类学家和社会学家,所以他更直接的侧重于从认知和交流开始,而我则出于经济研究的立场将这一互动行为精练为交换行为,当然交换的含义在这里是广义的。
一个经常一起讨论学术问题的朋友总是担心我的研究,对于经济学的把握和使用都不是很有分量,容易给人游离在各个学科之间的感觉。可能反而不如以某一熟悉的学科出发的研究那样把握准确,令人信服。
但我觉得似乎这种担忧不必要。这种看法其实是太过于将重心倾斜于“经济学”了,其实这就是一种观念的力量,如果不能足够开放的面对社会科学研究趋向统一和交叉的趋势,那么经济学真的不久就穷途末路了,这都不是我的危言耸听哦……
其实社会科学的研究往往面临一种两难的选择:一是自然科学化处理,通过严格的假设和大量的实证分析给出精确的结论;二是坚持社会历史主义的分析方法,从大量的经验现实中通过归纳分析总结规律。前者的缺陷就是假设导致理论描述的世界失真;而后者的缺陷往往在于,糅合太多不同学科,跨度又很大的时候,在融合方面就会欠缺一些,总感觉在某一领域没有淋漓尽致地深入。但是对于社会科学而言,要追求那种自然科学的纯粹逻辑方法的目标,那是非常难的。一是由于作为分析对象的社会本身是个极端复杂的系统,我们的认知水平不仅无法超越于它,而且人类心智系统的进化本身也是内在于这一系统演化本身的进程当中的。另外一个困难,来自于人类思想呈现所依凭的语言工具的缺陷。语言本来就是用于交流、达意和沟通的,但是它并不足以呈现我们思维的全部内容和精确含义。正如库利说的,当我们在读一个喜欢的作家的作品时,他所呈现的东西是真的,也是假的,但是他的作品引发的感觉是真的,但这些诱发感觉的东西就恰好在他的文字里面,可是文字本身其实并没有明确的呈现意义本身,因为每个人都会理解出不同的含义。但每个人都认为作品是当之无愧的经典。这就是语言的魅力。(我记得只是大致的意思,原文更加经典简练的)我的一个朋友曾经打过一个比喻:就好像我们听一些能打动我们的歌曲或乐曲,演唱者所希望表达的东西我们永远也不可能知,但是在我们心里诱发的感情确实真实的
其实对于任何行为活着认知素材而言,本身都不会提供意义的,库利认为:“人其实就是观念的存在,社会就是存在着的观念的联结” 。这句话的含义与我对主体间性的阐释其实是一致的。所以我觉得可以对我理解的广义交换和库利的交流与认知问题作个整合。
我的朋友指出,如果当语言或者行为涉及两个或两个以上的人时,如果当事人对于这一行为的认知不同,或者说观念不同,那么真实存在的又是其中哪一种呢?或者,不同的观念作为同一行为的两个不同的方面同时真实地存在?或者,两种不同的观念本身就是对对方的一种能量的输出,从而对对方产生影响?
我对此的解释是,存在有两种含义,当我们使用“在场”来表述存在时,如果场是宇宙,那么这种存在就只具有物理秩序的意义,而当这种场是指人脑的心智系统时,那么存在就是精神秩序的、或者说它是观念的,后者就必要说明存在是在人脑之间的。换言之,正是因为每个人在观念上都不会完全一致,我们才是真正存在的。如果一个人在他人头脑中没有任何标记性的记忆或者经验符号存储,那么他对于那个人而言就是不存在的。
有人会问,如果我们的观念永远不为人所知,那么还是真实存在的吗? 我各人觉得,应该不是真是的存在,除非有某种途径在两个以上的大脑之间存在传导和交换
现实中往往存有一种误解:一个人有很多种存在方式了,自己,不同的他人对于他的记忆或符合存储可能都是不同的,如果他所有的存在方式能够比较好地统合,我们一般是不是说这个人有着完整的人格?否则我们就说他人格分裂?
但问题的实质则是,存在方式当然只有一种,就是通过大脑之间的互动,最终形成意识才可以称作真实的(精神的)存在,否则这只是宇宙场中的存在,但却是不被感知的,
前面的误解所说的哪些“方式”,其实都是以人的某种行为作为信息载体的,它们构成认知的素材部分,但不是完整的存在本身。
问题的复杂性其实在于,行为不仅仅是意识的来源,它还是意识的结果,只有意识没有行为的话,不可能与他人之间产生大脑的互动。意识又要借助语言或者行为来表达,得到反馈,才能够形成观念。在我各人看来,问题的 关键恰恰就在这里啊,我们无法将意识单独抽取出来进行分析的,他总是在一个具体的社会性行为过程中展示的,并不是独立的存在的,或者没有来由的发生的。库利一样也在批判社会科学中关于利己主义和经济人的假设,这是一种对认知起源的割裂处理,是不合事实的。语言只是交流或者交换信息的一种方式而已,库利就是从婴儿的认知形成分析的,我相信,每个做父母的人读了都会赞同的。
他的基本结论就是:不借助语言和行为等交流方式,人也无法通过意识的形式存在的。或者更确切的说,应该是不借助某种交换或者交流的方式,意识就是无法存在的,那么人也就是无法存在的,进而社会也是无法存在的
有人或许又会问,人为什么不能象动物那样生存呢?比如:蚂蚁啊,蜜蜂啊,没有意识,不也组成一个效率很高的社会吗?可是我们不妨作个简单而又大胆的假设:如果我们都想狗一样生存,那么现代文明就不会存在了,我们更不可能一起讨论这样一个超越智商的认知难题。
很多人说动物是没有意识的,其实他们犯了一个常识性的错误,动物都是有意识的。只不过他们的心智系统没有象人类进化的那么发达而已。
当然了,我们毕竟不是狗,安知狗之乐乎?应该说,在动物界中,意识也不是一个简单的问题。比如,蚂蚁本身就是典型的社会性生物,他们的群体意识在动物当中是明显高于个体意识的。而且蚂蚁之间有交流啊,而且交流很密切很顺畅的,只是他们交流的具体方式和内容跟人不同。
我一个朋友问我说,如果人类社会性太强的话,是不是就会像蚂蚁一样,失去或者弱化个体意识呢?我得回答是否定得。因为尽管人的社会性是非常强的,但是之所以没有象蚂蚁那样,恰好是因为其奇迹般进化的心智系统。人脑本身就是进化的奇迹,达尔文和华莱士,以及所有的生物学家都这么认为的,我们的任务就是揭开这个谜底。一个博士的大脑容量和一个农民工的大脑没有有多大差别,他们的身体素质和农民工也没有什么差别,但是所从事得劳动复杂程度存在巨大差别,这只能说明认知不是纯粹遗传的,后天的环境对其进化影响非常大,而这种促进本质上又是以一种生理遗传条件为基础载体的。如果我们批评达尔文的遗传理论过于狭隘的话,那么拉马克关于后天能力遗传进化的猜测又似乎放大了基因的神奇功能。其实认知进化和能力提升所关联的脑进化本身不仅涉及遗传进化,同样也涉及非遗传进化。如果我们试图在二者之间搭建一座沟通桥梁的话,那么一种关于认知和学习的理论就是及其必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