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跪背后是人治


  段拥军

  这里的“人治”不是个政治概念,而是个社会管理概念。指的是各单位各部门(主要是政府职权部门与国营企事业单位)管理者主要依靠个人感情好恶、价值标准,以及个人对规章制度的理解,采用非常个性化的方式进行管理和决策。且这种管理与决策没有任何外部的监督和制约,管理者(或者说掌权者)有非常大的自由权依照自己的意志愿望行事。这种个人自由的治理,发展到一定程度就是一切事物的处理完全以管理者的意志为转移,所谓组织规定、国家政策、法律程序、任用以及奖惩标准等等,仅仅是个参考因素。

  一、感动领导

  与这样的管理者打交道,欲通过这样的管理者达到自己的目的,最重要最有效的方法当然是:与管理者建立良好的超出一般人的私人关系、私人感情。人们常说的“熟人好办事”、朋友好办事,有关系好办事,指的就是这回事。拿出钱来送礼,是建立关系的一种有效方法,动不动曝出某某市长某某县长集中时间批发官帽多少顶,这就是用钱建立关系达到目的的事例。与管理者的家人亲戚有感情,或者本身就是管理者故交与拐弯亲戚,一般比较容易办事和成事,许多腐败市长、县长的家人与亲戚很容易做官,很容易超越规则办事,很容易开公司办实业,依靠的就是私人关系私人感情的影响。与当权者往来密切,知其性格、晓其爱好,一同吃饭、逛歌厅、打麻将,时时处处想领导所想急领导所急,也比较容易扫开一切制度规定障碍行事,经常听人说情人办大事、酒友办大事、秘书办大事、赌友办大事,就是这方面的典型例子。

  如果你不谙关系之道,平时没有这方面的资源积累,又没有经济实力来打造这种关系。那么,你若想谋得与自己能力相称的事做,希望享受国家政策规定的待遇与权利,感动管理者,做出令管理者同情、心动、动恻隐之心的事情来,就是能够采取的有效方法之一。一些领导因为一则感人的故事报道,拍案而起,大笔一挥给某某残疾人或某某学校一笔数量可观的资金;一些学校的管理者见到某位考生考试成绩很好,却因为体态形象不好被数家高校拒之门外,而动了恻隐之心,马上告诉媒体,这个学生若愿到我校读书,我们免费录取他;一些校长见到自己喜欢的体育明星、金牌获得者,因为从小就投入体育事业,没有上几天学,到现在连个大学文凭都没有,眼眶一热,立即让秘书通知该明星:我校愿免试破格录用你。这些就是真情感动领导,使当事人获得应该获得或不应该获得的利益的典型事例。因为人是感情动物,掌握着各种权力的领导也是人,他们也有过艰难困苦的时刻,也有心潮澎湃的感受,也喜欢有孝心、忠心、诚心的人,对自己感动的人和事,也愿意尽自己的能力帮一把,扶一程。

  下跪是中国人的大礼,今天的国人除了一跪父母、二跪天地之外,唯一使人下跪的就是有救命救急之情的大恩人。在不少中国人眼中,一双硬膝被视作人格与气节的象征,宁死不下跪是一种高尚的品质;而下跪求情、求人,则是摈弃了一切尊严、地位、荣誉,为了活着而做的最后一次努力。如果这个努力不见成效,国人再抛弃的可能就是生命了。生活中这样的事例很多,许多仁人志士下跪求情就是生路,就是荣华富贵,但是为了信念,选择一直站着,因此失去了生命;许多悲剧的当事人,在下跪求情无果的情况下,选择拼命和轻生。所以大多数国人,对于下跪去求情之事,都不会无动于衷。稍有一点阅历和管理经验的领导(不论是行走江湖的掌们,还是腰缠万贯的商人,或者是管理一村事务的族长、村长,抑或是管理着一个单位的书记、厂长、院长、校长),遇到跪求者,都会倾听实情,认真考虑其吁求,在不违背大的原则的前提下(或者说只要不是天大的事),一般都会施予援手,而不会坐视不管的。确确实实没有能力提供帮助的人,才会以自己的下跪还跪求者的大礼。

  二、何苦下跪

  聋哑女青年为什么下跪,因为她受过良好的教育,获得了远远高于一般残疾人所具备的知识能力(大学特殊教育专业本科毕业),即使如此,向上百家单位投递简历应聘,还是因为她是残疾人而被拒绝;因为聋哑女明白,并不是国家没有帮助残疾人的政策,也不是国家不鼓励残疾人就业;她也一定看到,有许多工作是她可以干且一定能干好的。所以有这么多单位拒绝录用她,是因为那些单位的主事者忘了国家有帮助残疾人政策这档子事,或没料到残疾人就业这件事会这么重要。如果想起来了、意料到了,他们完全是有条件有能力解决她的问题的。怎么办呢?如何让领导了解自己的情况,倾听自己的呼声呢?聋哑女同这些招工主管没有任何关系、素不相识,如果一家一家的去找他们,待到他们认识了解她了,黄瓜菜也早凉了。而下跪求情则是让招工主事者注意她,感受她的诚心、倾听她的实情、了解她的能力的有效手段。

  如果各单位用工,录用残疾人有严格的比例;如果招工单位对残疾人的录用有严格认真的考核考察,任何符合条件的人都可以通过规范合理的程序竞争上岗,聋哑女青年何苦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屈下双膝呢?

  求职的研究生为什么下跪,对于公立学校来讲,录用教师或其他人员有严格的程序、规范的标准吗?表面上看是有的,招聘简章上有年龄、性别、学历、工作时间等资格标准。然而在同样具备这些条件的应聘者之间,如何选择呢?这就是学校领导和招聘主管自由选择和自主裁量的事情。什么样的应聘者可以在这样的自由裁量中胜出,关系当然是第一位的。没有关系素不相识的人,要想胜出,起码要让领导注意你,要有领导愿意倾听你的要求,观察你的表现,衡量你的才能,这才有可能。否则连门都没有。对于不少青年学子来说,除了感动领导,用下跪表示自己的真诚和得到这份工作的强烈愿望外,没有其他的本领引起招聘主事者的注意与认真对待。还能有什么更好的方法呢?

  如果大学教师录用有科学的程序、公开公平的考核、严格规范的能力竞争;录用与否不受校长个人感情与价值观的决定,而是由教授委员会,由教师和学生组成的学校管理委员会或招聘委员会,集体决策、投票决定,求职的研究生还用的着下跪吗?

  我们见到过梦想读清华的青年学子,向招生办主任或主管招生的老师下跪求情的事情吗?见过竭尽全力争当乒乓冠军的青年,向体委主任、向裁判下跪求情以求实现自己愿望的事情发生吗?

  同样,违规车主的老母为什么下跪,如果不是值班交警实际拥有从3000元到300元乃至一分不罚的自由裁决权,如果不是这种权力的使用基本不受约束,完全以当班警察的心情、态度、对规章制度的理解、以及对当事人犯错认错表现的判断决定。受处分的当事人,何以会使出让70岁老母下跪求饶的举动?何以会用这样的“大礼”引起交警对他们的同情,以期减轻处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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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下跪,网上的人们有两种不同的看法,这里抄录几段:

  (1)湖南省内某高校一名2007届历史专业的研究生,日前在湖南环境生物职业技术学院求职时,竟当场跪倒在院长的面前。同样的情形还发生在湖南女子大学校长办公室里。两起硕士生下跪事件,引起社会各界热议。有专家认为,其中折射出的是研究生就业的尴尬。笔者想起了另外一起有关“下跪求职”的报道。今年7月,重庆市渝中区聋哑女熊小芸从长春大学特殊教育专业本科毕业后,向上百家单位投递简历应聘,但都因她是残疾人而被拒绝。9月5日,她在华新街人才市场做出惊人举动:向应聘单位下跪求工作。

  昨日“跪求”,今又“跪求”。但就求职本身来说,下跪是可怜之举,却不是很明智的做法,因为求职之“求”不是哀求。有些人为了工作宁愿不要尊严,可是,抛弃尊严去苦苦哀求,却不一定能够换来工作机会,因为工作不是施舍,工厂或公司更不是慈善场所,最重“实在”的招聘者不相信求职“下跪与哀求”。

  (1)重庆的聋哑女大学毕业生为工作而下跪,今天又有健硕的男研究生重蹈旧辙。如果前者因为身份与身体的弱势而让人掬一把同情泪的话,这位男研究生之举就太让人倒胃了。俗话说,“男儿膝下有黄金”,男人下跪意味着什么,相信这位研究生不会不懂,为了一份工作,放弃男人的尊严,值得吗?别说我站着说话不腰疼,虽然时下就业难,找份工作不易是尽人皆知的事实,但还没到求职无门的境地。普通民工尚且要找份工作过日子,何况堂堂研究生乎?即使找份稍逊的工作,由低做起,也比下跪求职来得光荣与坦然啊。

  (2)不久前,笔者曾经撰文指出,尽管几十年改革开放使中国人的面貌焕然一新,但从社会心理来说,作为“文化”或“风俗”留存的“下跪”仍是许多人得心应手的行事方式,甚至也是一种必要的“心理应急机制”。在许多人心里,一方面,“非下跪不足以维权”;另一方面,“非下跪不足以抒情”……发生于我们日常生活中的种种“下跪”事件,无论是对于执法者还是对于普通市民来说,都无益于国家与社会的真正成长。从社会学的角度来说,如果我们相信中国转型的成败取决于政治、经济与社会三大组织之间的充分博弈,就不得不承认———若要社会受到政治与经济力量的尊重,社会就必须挺直腰杆做个好儿男,就必须体悟什么是“社会膝下有黄金”。在我看来,所谓“社会膝下有黄金”,本质上就是“公民膝下有黄金”。

  (3)有关残疾女青年下跪,搜狐网上有这样几段网友评述:

  对于“跪”,国人历来看得很重,上跪天、下跪地、中间只跪父母,一双硬膝盖曾被视作人格与气节的象征。而如今,一个品学兼优的残疾大学生却含泪跪下了,不为别的,只为一个赖以生存的饭碗,在近百次受到冰冷拒绝之后,这是她无奈而绝望的最后选择。究竟是什么原因,迫使追求自尊自立自强自爱的聋哑女折腰屈身跪倒在三尺招聘台前?这一尴尬场景,折射着制度关怀、人文关怀、社会关怀的缺席。

  下跪?我陪你一起跪!不劳而获是可耻的!我们这次下跪不是为了讨饭!我们为的是一个可以用劳动来换饭吃的地方!下跪?我陪你一起跪!有残疾不是可耻的!我们下跪不是因为身有残疾!我们下跪为的是所有的人看到一个人即便被社会歧视甚至抛弃还自强不息的精神!下跪?我陪你一起跪!贫穷不是可耻的!可耻的是笑贫不笑娼!我们下跪可我们不为五斗米折腰!我们下跪为的是让琅琅乾坤也记住这一跪!这一跪没有跪掉尊严!这一跪跪出的是老天的眼泪,也跪出了一个弱女子的高傲头颅!身残志不残的人是有理由高傲的!谁说她跪掉了自己的尊严?她是跪掉了尊严!可不是自己的尊严!是我们整个社会的尊严!是整个中国的尊严!

  一个弱女子盈盈一跪,跪出的是多少父亲悄悄流血的心,跪出的是多少母亲默默流泪的眼!一个弱女子用这一跪感动的应该是整个中国!要下跪?我陪你一起下跪!不管别人怎么冷嘲热讽,我们要这一跪感动苍天!要下跪?我陪你一起下跪!(要下跪?我陪你一起下跪![玉语烟辞]http://club.news.sohu.com/r-Focus-376482-0-10-0.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