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历史第一玩


今年以来发现网络游戏所俘虏的人数之多和程度之深,堪为“人类历史第一玩”。年初电脑坏了几天,却碰上必须上网办理的紧要事情,于是决定在晚上到网吧去处理。我在某天半夜里来到附近一个拥有100多台电脑的网吧,可是网吧管理员说没有空余座位。我出来去到另外一家,还是满的。再去更远的一家,也是满的。我问网吧服务员“什么时候才有空位?”她说“要等到早上学生上课去了,就会有许多空位。”我这下才知道,电脑玩家和公务员的作息时间是相反的:晚上国家公务员休息,全中国的玩家就开始工作——打电脑游戏。这样说来,这片城区的几家网吧,每天晚上不是有四五百个孩子在这里鏖战通宵吗?这是我使用电脑十年来第一次去网吧,第一次大开眼界见识“人类历史第一玩”。

第二次见识“人类历史第一玩”,是在儿子上了大学之后的年初寒假。和儿子玩得好的一个女生来到家里,她摇着我的手臂神神秘秘地说:“嘻嘻陈叔叔,你发我压岁钱,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家“狗”(我经常称呼儿子叫“狗”)读高一、高二的时候,有不少周末是在网吧里度过的……”妻子听了,脸色陡变,看着嬉皮笑脸的儿子说:“我的妈啊!要是在读高中的时候听到这个消息,说你去网吧通宵玩游戏,老子会昏死过去!”此后几天,我和爱人还是感觉背脊骨凉飕飕的,感觉儿子“玩”的非常惊险,不可思议!难怪儿子那时周六早上从寄读学校回来,吃过中午饭就要按时“回去”,说是要忙复习和赶做作业,给他买什么东西或做什么事情多耽搁一点时间都不行,原来是要按时去网吧打网络游戏啊。而且这样“作案”两年多,我们竟然丝毫不知道,我们以为家里有电脑,他就不会去网吧了。儿子读高中时放假回来,说家里电脑打游戏听枪声不准确,爱人花200多块钱给他换了三只高档的外置音箱。过一段时间他说家里电脑的鼠标不灵,要换成美国的“罗技”鼠标,又花去180元钱。过一段时间他说要花800元买一个正版游戏软件,爱人开始大骂,后来犹豫,最后还是买了。花800元为的是让他不去网吧,明摆着玩我们好监督,还以为这是个十分高明的办法。那个游戏软件盒子像一个小箱子一样大,打开就一张光盘,还有好多小玩意,我记得有一把塑料匕首和一件黑色衬衫。爱人说“那个衬衫你不拿出来穿?”儿子说“你开什么玩笑,这样贵重的东西是留着纪念的,哪个敢穿!”

第三次见识“人类历史第一玩”,是一个在外做生意的朋友,有天带着孩子到家里来玩,我说“你在外面忙着,家里没人,儿子还算乖的啊,能自觉住在寄读学校里学习。”他说“这家伙最大的好处是不去网吧打游戏,据他们老师讲,偷着去网吧打游戏的学生很多。”他的儿子心不在焉地咬着舌头、愣着眼睛,不置可否。我们在婆婆妈妈地聊天,叫小家伙坐着,偶尔讲几句有关孩子学习和激励的话语,目的是让他多听听我们两个大人的谈话,耳濡目染增长些见识。可是这小家伙总是心不在焉,不断调着电视频道。东张西望一会,站起来走到我书房门边,睁大眼睛朝里面扫描一圈,然后回过头来兴奋地说:“陈伯伯,我看看你的电脑行不?”我站起来说“行啊,我给你开机,”我担心他不会开机。可是他抢先一步跨到电脑桌前,熟练地把电脑椅降低,一屁股坐了上去,然后打开电脑、插上音箱、戴上耳机。过一会我走进书房,看到他已经下载了QQ和网络游戏。我悄悄问道:“你家里没有电脑,为什么操作这样熟练,是不是去过网吧啊?”小家伙直言不讳地恳求说:“陈伯伯,请你不要告诉我爸妈。”我没说话,但自然是将这事隐瞒了。

第四次见识“人类历史第一玩”,是三个月前见到一个为孩子玩游戏头疼万分的熟人。她儿子四年前考上兴义市里一所著名中学的初中,由于经常偷偷出来打游戏,把学习大大地耽误了,去年没有考上该校高中,最后就回到老家去,在县里的中学学习。回去后依然常到网吧打游戏,有天父母把他叫来“谈判”,孩子坦诚地说“不打游戏是不行的”。“谈判”达成的协议是:买一台电脑放在家里,只准周末去网吧,平时不准去。这是我第一次听说教子心切的父母对“人类历史第一玩”做出了妥协。我说“你这个办法比较聪明,但恐怕也是拐的。因为你不能每时每刻都跟在孩子屁股后头,他去了网吧你怎么知道啊?”

第五次见识“人类历史第一玩”,是“五一”期间听说一个朋友家读初中的孩子,有天下午和他的同学从封闭式学校里翻围墙出来打游戏。翻出来之后,那个同学摔伤了腿不能走路,于是朋友家孩子就把同学背到网吧里。玩那个什么“反恐精英”非常着迷,连尿也打在了裤子里。第二天早上下机准备返校时,那个同学发现摔伤的腿十分疼痛、已经不能着地,这下朋友家孩子才把他背到附近的医院里,医生检查说腿已经被摔断,需要住院治疗。呵呵——把腿摔断了还能打一晚上游戏!这一回我才真正理解了“电子海洛因”,它的确是世界上最好的“麻醉品”啊。

第六次见识“人类历史第一玩”,也是大概两个月前,和一个在北京做记者的朋友电话聊天,他说某地有个教育心理专家,在电视上侃侃而谈网络游戏和孩子教育的问题,教导全国人民如何治疗孩子的游戏“毒瘾”。可是他的节目播出不到半个月,他那个在北京上大学的儿子,就因打网络游戏耽误学习,连续四门课程补考不及格被学校开除回家。

最近一次见识“人类历史第一玩”,是前月有天中午,在街上看到一则广告,说本市又一个超大规模网吧开业了,给玩家提供90台游戏机和400台电脑。我很好奇,于是寻着广告指引的路线找到这家像个大超市一样的网吧。网吧“超市”有大间小间,像迷宫一样,里边人群熙熙攘攘。我走进第一个大房间,中间是一条两米多宽的过道,两边摆满了几十台各种游戏机。有的孩子在歇斯底里地呐喊打枪,有的猛烈摆动屁股、一颠一颠地驾驶摩托,有的在疯狂地摇头晃脑、吼叫着转动汽车方向盘。里面充满了像工厂、矿山和战场一样震耳欲聋的声音大杂烩。

我转身步入另一间大厅,忽然头顶上传来一个声音:“各位网友大家好,现在开饭时间已到,网吧食堂供应有馒头、面包、米饭及各种菜肴和小炒,欢迎大家到前台买票就餐。需要送餐的网友请打开本网吧订餐主页预定或直接拨打订餐电话442-3258-999。”那个标准的女声普通话,俨然有如机场候机厅和列车上的广播一样悦耳动听。我惊奇地看到,这个地方啊,已经是一种奇妙的人群集合,里边有小卖部、咖啡厅、休息室……我正在疑问这个城市怎么会有那个十位数的电话号码,就看到一个坐在电脑前的女生戴着耳机,用鼠标在一个桌面号码盘上点击号码和讲话订餐。呵呵,原来打电话可以不用手机,是打网络电话啊。

走进这个大厅犹如走进一个魔幻世界,这里是电脑组成的海洋,是挂着耳机的青少年人头组成的海洋,是敲打键盘、晃动鼠标的无数双灵巧的手组成的海洋。这间大厅更像一个庞大的情报机构,还像一个卫星发射中心,全体年轻的“工作人员”都在全神贯注,紧张、熟练、有序地忙碌。但他(她)们的嘴巴可以随意自由地讲话,例如有个头戴耳机的男生,突然用手抓住麦克风,叫道“啊呦!我日你妈老子又捡到这支枪了!”例如有个女生,右手晃动着鼠标,左手张开漂亮的五指,把嘴上的烟头拔下扔在烟灰缸里,然后猛力拍打坐在旁边一台电脑前的女生臂膀:“幺儿,日你妈屄老娘又抢得一个情人喽,床都挤满啦,哈哈!哈哈!”

这一回触目惊心的见识,不仅让我理解了那个说法“网络正在改变社会”,而且让我更加理解并断定“网络本身就是一个社会”,是一个比现实社会还要真实的社会。呵呵——是哪个瞎眼的狗杂种说“网络是虚拟社会”啊!

(陈嘉珉,20067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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