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国家虚无赞扬的背后


      虚无赞扬的背后

    喜谀恶谏,原是人类的天性。为了唤起民心激励民意,适当地讲几句赞扬之言,作为一种宣传手段,本无可厚非;但是,对于一个民族来说,如果一味地爱听悦耳之言,时间一长,此民族就会变得目空一切因循守旧而停滞不前。古希腊哲学家苏格拉底说得好:“猎人利用狗来捕获兔子,而阿谀者则用赞扬来捕获愚蠢者。”我当然不相信中华民族会沦落到愚蠢者的地步,但在善于利用“赞扬”这一攻坚武器的阿谀者面前,我们一时高兴而吃亏则是注定的事实。
   上世纪的1967年,正是伟大的文化大革命进行得如火如荼高潮迭起的时候,当时驻外使馆的一个重要任务就是散发《毛主席语录》,西方称其为当时中国的“圣经”或“小红书”。其时外国商人当中也流行一种小红书,大小跟毛主席语录一样,不过内容不一样,封面上赫然写着《跟中国人做生意的秘诀》。这本书开始讲,“目前中国正在进行文化大革命,文化大革命就是政治高于一切,一切都是算政治帐,不算经济帐。你现在不是参加广交会吗,必须注意要通过你的行为表明你是坚决拥护文化大革命的,这样你就会被列入广交会组委会里的国际友人,这样你就能财源滚滚。你千万不要以为价格和质量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要算政治帐。”接下来一段就指出你应当如何表现:“第一,你到广州以后,无论多晚,都应该告诉组委会,说我已经到了,而且要表达这样的愿望,就是我非常愿意欣赏你们的样板戏,尤其是《红灯记》,麻烦你们千万给我安排一场。第二,手提包里放一本《毛主席语录》,而且跟中方谈判的时候,拉开提包的时候,不露声色地把这本语录似乎不经意地露出来,让中方的主人看到以后再把提包拉上。第三,在你西服里的衬衫上面必须要戴上毛主席像章,现在中国大使馆在广泛散发,你完全可以免费领到。”
    行文至此,我陷入一种莫大的悲哀之中,“文化大革命”使中华民族几乎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在这场苦难中,中国人民历尽了艰难险阻,而外国人利用国人喜欢赞扬的心理,却在其中大发洋财。我没有见过确切的资料,不知道外国人到底占去了我们多少便宜,不过可以断定,对于当时缺衣少食的广大老百姓来说,那肯定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但我们能因此说当时人们可笑吗?为了将神圣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他们放弃了一切亲情、友情、爱情乃至最基本的人情。他们是认真的、执著的。他们认为只要外国人能拥护文化大革命,只要外国人爱看样板戏,爱读“小红书”,牺牲点经济利益又算得了什么呢?只算政治帐不算经济帐,多么可怕的一种算帐逻辑呀!
    老外对我们的这一民族心理可谓了如指掌,现在还在谙熟运用。有一位留学生朋友曾经和一个美国旅游团搭乘同一架飞机,快到北京国际机场时,一个美国导游对他的游客说:“各位,下一站就是中国的北京,这个国家以前被侵略过,人们有一种屈辱感。这个国家的人民有个特点,非常在意别人夸他们天下第一,等一会儿大家去玩的时候,不妨对他们国家的人民翘起大拇指,并说他们的国家天下第一,他们听了会很高兴,开论看到什么东西都夸一下,说这是个奇迹,他们听了会欣喜若狂,并更加热情好客。”我不禁纳闷了,如此在意别人的评价,如此喜欢大家的赞扬以至到了近乎虚荣虚伪的程度,这难道是我们中华民族的真性情吗?
   从封建社会起,中国就一直把自己视作世界的中心,天朝太国,舍我其谁,一直睥睨群雄感觉良好。尽管近代以来  遭列强凌辱,但此心一直有所不甘。近年来,随着中国经济的崛起和国际地位的上升,一些国人又做起天朝大国之梦。外人不吹自己吹,不少专家学者开始重新评价中国古代文化,不惜神圣化,甚至借助神灵和外星人。于是,各种“重新发现中国”的研究纷至沓来:从八卦算命到养生术,从古代性文化到肝病资源,从鼻烟壶到象牙微雕,从编钟到形意拳,这一切无不是为了证明中华文明的伟大而存在。更有甚者,居然大言不惭的宣称:莱布尼茨发明二进制是受《易经》的启示;爱因斯坦提出相对论是由于熟读了《老子》;第一个发现美洲的是中国人,时间一直推到几万年前;伏羲女娃交尾图表明中国人早就发现了生命基因图;希腊文明也是中国人带去的——到大漠之野《希腊》巡狩的夏后启,把犀牛带给了那里的人民,最后变成了众神之王宙斯的形象。最有趣、最能增强国人民族自豪感的结论是,考证出《圣经》中的伊甸园竟在中国,黄帝是外星人,中华民族都是外星移民。乍看起来这些“研究成果”颇能振奋人心,但细加琢磨,就觉得荒唐可笑,无非是些荒谬怪诞的痴人梦语而已。那些专家学者什么时候学会了如此生硬的黑色幽默,我真替他们难为情。这样的“研究成果”,带给我们的只能是自欺欺人、贻笑大方的民族自豪感,于国计民生又有何用处呢?不过如鲁迅先生所说的那样,“中国人的不敢正视各方面,用瞒和骗,造出奇妙的逃路来,而自以为正路,在这路上,就证明着国民性的怯弱、懒惰,而又巧滑。一天一天的满足着,即一天一天的堕落着,但却又觉得日见其光荣。”我们民族的国民性与鲁迅先生所处的那个时代相比,在这一点上是没有多大的进步的。
    其实,我们是太看重自己了,看重得太过份了,以为老子天下第一,余者皆不入流,由此而导致喜谀恶谏,甚而刚愎自用、狂妄自负,则更不足取。而在外国人的骨子里,并不是太能瞧得起我们中国人的。复旦大学美国研究中心的王义桅博士在《看世界》(2003.1期)上,登有一篇旅法散记《欲望·理性·激情》,其中有一节的标题是《不知有邓,勿论泽民》,文中写道:“法语课上,我介绍当今之中国,班上各国同学包括法语教师在内,除了毛泽东外,说不出一个现代中国的领导人,我在介绍改革开放的总设计师——邓小平时,竟无人知晓,更不用说江泽民了。……更让人惊愕的是参观荣军院(军事博物馆),在二战死亡人数图上,连日本、法国的死亡人数都有,中国竟没有标,也没有说明未标的理由——似乎中国是置身二战之外的。……更让我们愤怒的是,法国第一大报《费加罗报》去年8月推出扬子江系列,连续刊载三篇长江流域报道。第一篇讲长江的码头,航运管理还不如殖民时期……”法国人如此目无中国人,当然让我们气愤,但在法国人那里,他们只不过真实表达了对中国的看法而已,我们不能据此就说法国人民仇视中国人,更不能一味责怪法国人的无知和偏见。唯一能说明的是法国人不在乎中国人,可是他们在乎日本人,连各游览点都有日文介绍。这就是外国人对中国的了解和看法。尽管我们听惯了赞扬之辞的耳朵不舒服,但又有什么办法呢?
    孔老夫子说:“知耻者近乎勇”,保罗也说:“一个人的真正伟大之处就在于他能够认识到自己的渺小。”个人如此,国家民族更是如此。我们只有牢记自己的耻辱,认识自己的渺小,才能在理智、科学、实事求是的基础上奋发图强,树立真正的民族自豪感。否则,我们极有可能陶醉沉沦于虚无缥缈的赞扬声中,而不可自拔,如果因此而影响了我们前进的步伐,那就太可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