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年刚入冬那阵儿,俺在石景山,和首钢、锅炉厂等大工厂的工人们住在一起,据说陈佩斯的住宅也在那里。那时节,鸡蛋已经卖到一斤4块2,西红柿、黄瓜也相伴着突破了4块。俺去买菜,一位菜农忧心忡忡地看着俺说:“你们工人一个月能挣多少钱啊,菜这么贵,你们吃得起吗?”
老实说,那时候工厂效益还不错,像俺这样大学刚毕业的学生,一个月能挣到220元。照说也快饿死了,可那时候并不觉得苦,甚至觉得很快乐:主要在食堂吃饭,一天也就三块五块,一个月除了吃饭,还能省下50元钱寄给父母,50块钱存入银行,甚至还能喝点啤酒。
这种快乐,一是刚刚体会挣钱的滋味,二是无牵无挂,少了好些烦恼。挣这点钱,根本不用想去买房买车(那时房地产市场和私家车时候已经兴起),没有房,也就没有物业费、水费、电费、暖气费,有单位的食堂、澡堂,身在工厂,有如天堂。那一年,CPI14.7%,转过年将是创纪录的24.1%。
但是,刚刚过去的8月份CPI数字一公布,像笔者这样经历过1992-1995年“大风大浪”的人,却不由得紧张起来。按照常理,这紧张似乎是不应该的,但它确实来了。
按照官方解释,本轮CPI上升较快,主要是猪肉等食品类价格上升引发。我们的CPI计算体系实际是1993年确立的,“八大类”的计算权重没有变,但实际上随着恩格尔系数的降低,食品类的构成权重实际上是降低了,6.5%的涨幅与24.1%还差远去了,怎么就觉得吃不消了呢?
以笔者愚见,感到的压力并不在于食品本身,而在于货币的加速贬值和资产价格的持续上升。1993、1994年那阵儿,虽然工人已经开始开夜市撂地摊,但大规模的下岗还没有开始,住房、医疗等福利还名义上存在,虽然得不到,但也不用多想。现在则不然,住房已经商品化、保险已经社会化,与那时候相比,每个人都会感到压力陡增,所有的问题都要自己扛。医疗、教育、养老、住房每一个问题都直接与收入挂钩,这些“大问题”在价格上的任何风吹草动都会直接影响大家的现在和未来。医疗、住房、教育的价格高涨,使大家的实际收入迅速降低,CPI的高涨,使大家存在银行的那点“养命钱”迅速贬值。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的资产都贬值。聪明人都买了房、炒了股票,随之跟进的是“恐慌性投资”,这些民间资本也推动了房价、股价的上涨,间接带动了社会物价总水平的上涨,带来了越来越严重的马太效应。收入越低,对物价的上涨也就越敏感,越涨价,低收入者的生活就越困难。
1993年到1995年,虽然物价水平偏高,但居民人均收入增长似乎也不慢。笔者没有查到当年的这些数据,但根据笔者自身的经历来看,至少北京来说,那几年正是收入增长较快的几年。1993年笔者的工资是220元,第二年是300多,1995年很快达到了800元,有时候企业效益好点,加上奖金,能到1000元以上。需要说明的是,这种收入水平,在当时的北京属于中下层,到1996年以后,企业效益不好,收入反而开始下降。应该说,这种收入的快速增长,很大程度上抵消了通货膨胀的压力,对于未来收入的良好预期,也增强了自己的信心。而且,当时企业“大锅饭”的情况仍然比较严重,收入的增长基本是“普惠制”的,多多少少大家都有份,因此,这种收入的增长基本有“帕累托改进”的意思,属于比较真实的增长。
但是,近几年来,虽然收入比当年大大提高,但几乎在一个水平上停滞不前了。不管外界房价、物价“风吹浪打”,收入水平总是“闲庭信步”,就地打转。同时,就业压力似乎比当年更大,月收入徘徊在千元以下的工作也供不应求。但统计数字上,城镇居民的可支配收入甚至超过了房价的涨幅。如果这个数字没错,那么只能说贫富差距越来越大了。这种情况下,低收入者对于通货膨胀的承受力不是增强了,而是降低了。
对于低收入者,必须保护他们的实际利益不在CPI的涨幅面前缩水。这方面,仅仅发放食品补贴是不够的。低收入者之所以收入低,往往因为各种原因导致他们缺乏赚钱门路,更缺乏投资技能,因此,必须保障他们的银行存款不至于迅速贬值。
1993年,笔者在华夏银行仅有的2000元存款,莅年能给笔者带来200多元的利息,差不多相当于一个月的收入,这笔钱很重要。开发商们常说自己的平均利润也就10%左右,接近11%的利息,跟开发商的“平均利润”几乎差不多了,呵呵。这种罕见的高利率不仅有效回笼了资金,抑制了通胀,而且使居民财富在很大程度上得到了保障。而目前,连续的加息过后,一年期存款基准利率仍然不过3.6%,扣除5%的利息税,利率为3.42%,扣除通货膨胀因素,实际利率为-3.08%。今年以来,出现了银行存款下降的情况,说明有投资能力的人已经开始把存款从银行转移,那么剩下的存款中,低收入者的存款比重就加大了。因此,为保护低收入者的利益,有必要较大幅度地加息。
“长安米贵,居大不易”,在CPI不断上升的情况下生活,要不感到压力,恐怕更加不容易。这种压力也许不至于威胁到生存层面,但却会大大加重整个社会的沮丧情绪和恐慌感,要想“幸福地生活”,除了个人的努力,还需要宏观层面加强调控,保护得之不易的民间财富获得正常的保值和积累。
2007年9月12日星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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