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时节话螃蟹


  金秋时节话螃蟹

  周仕凭

  “秋风起,蟹脚痒;菊花开,闻蟹来”。金秋时节,菊黄蟹肥,早在魏晋时期文人就把赏菊、吃蟹、饮酒、赋诗作为一种风雅活动,回想古人持螯赏菊的情景,宛如看到了一幅国画大师范曾笔下的人物画。

  鲁迅先生说:“第一次吃螃蟹的人是很可佩服的,不是勇士谁敢去吃它呢?”螃蟹形状可怕,还要钳人,开始吃蟹的人确实需要有些勇气,如果不是眼睛饿绿了,谁敢吃这个横行霸道的东西。

  我的老家在连云港灌云县的五图河边,记得小时候,螃蟹这个东西是少有人吃,很多家长在秋天逮了螃蟹后,把它的蟹钳扳掉,然后扣一根线,给孩子拖着玩,等螃蟹被玩死后便一扔了之。

  十一二岁时候的一年秋天,我和堂哥在一条小河里洗澡,突然发现我脚下的一块"石头"动了起来,堂哥叫我别动,说不是老鳖就是螃蟹。他一个猛子扎下去,从我的脚底拿起了一只螃蟹,这个螃蟹足足有四两多,这是我到目前为止看到的最大的螃蟹。

  堂哥说回去炸螃蟹吃。我们穿好衣服,跑到他家住的茅屋里,刚好三婶也在家。她把螃蟹洗了洗,在锅里倒了点油,开始油炸螃蟹,这是我平生第一次吃螃蟹。

  一九七几年秋天,由于连日阴雨,我家门口的五图河水暴涨,有的邻居家里都进了水。有一天夜里,我在睡梦中隐隐约约听见床头有“晰晰呖呖”的声音,我拿起火柴,点着油灯,好家伙,原来是一只大螃蟹爬到了我的床头。

  随着农药的大量使用,螃蟹在我们的家乡基本看不见了,除了养殖的以外,野生的螃蟹可以说是已经绝迹,吃螃蟹已经成为一种奢望。

  1994年,我到无锡工作,在无锡工作的十年时间里,每到秋天,螃蟹可以说没有少吃,但第一次正规的吃螃蟹是在无锡市的锡州宾馆。之所以说正规,因为这次吃螃蟹用上了专用工具:鼎、签子、锤、钳子,这些工具都是铜制的,鼎是一个铜制的圆台,下面有三条腿,敲蟹需要在这上面操作;铜锤用来敲蟹壳;铜签子用来挑肉吃,签子的一头是尖的,一头是一个弯曲的小勺,钳子是专门用来夹蟹腿的。

  有很多北方人不爱吃螃蟹,也不会吃。2004年,我从无锡到北京工作,秋天,杂志社的同仁在北京的一家酒店小聚,在众多的美味佳肴中,螃蟹是我的最爱。可一个内蒙老兄只是摘了几根蟹腿,便把80元一只的螃蟹仍在一边,并对我说“这个东西有什么好吃的?!”我想,这家伙是在暴殄天物啊!

  吃螃蟹有多种吃法,有的人是扳掉蟹脐和蟹壳,先吃蟹黄,后直接用手抓住两边的蟹腿用力一折,将蟹身一分为二,吃完蟹身后再吃蟹腿,这种吃法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不“科学”的。还有的人是把壳和脐一扳,一口咬下去,然后嚼几下再吐出来,这样一来,一只蟹总要糟踏掉三四成肉。

  吃蟹讲究慢工出细活,有一笑话,是说上海人吃螃蟹的。说上海人坐火车到北京,就着两只蟹腿喝了半斤酒,一直从上海吃到北京。这个笑话虽然有些贬义,但从中可以看出上海人吃螃蟹是多么的细致。

  吃螃蟹的最佳顺序是把最好的留在最后吃。最先吃的是蟹腿,蟹腿有八只,腿里的肉好吃,但是不好取,食蟹腿时,可先咬下两处关节,然后用牙齿将腿壳咬松,再将腿里的肉吸出来。其二是吃蟹钳,蟹钳的肉较多,吃起来相对也比较方便。按照绅士一点的方法,吃蟹钳时需要用小锤子敲开,然后用小签子挑着吃,现代人早没了那份矜持,两只螯左右分开,雪白的蟹肉就呈现在眼前,如果还有吃不到的肉,干脆就用蟹腿爪,把吃不到的肉掏出来。其三是吃蟹黄。蟹黄虽不多,但是吃蟹的高潮,掀开蟹壳,去蟹肺等杂物,将蟹身往两边折,把蟹膏或黄挤出来食用,如果是母蟹,就可以吃到味道鲜美的蟹黄,要是公蟹则可以吃到白如凝脂的蟹膏。接下来就是吃蟹肉了,肉是一瓣一瓣的,需要把半边蟹横着入口,逐瓣咬开蟹壳,让大瓣的蟹肉顺利吮入口中。

  最佳的吃蟹方案是:姜醋、红塘姜茶、黄酒一个都不能少。先找一块新鲜生姜洗净切丝,再加入一些醋(连云港的汪恕友滴醋或镇江成醋最好),也可以再放入一些糖,这样可以去除螃蟹的腥气。吃膏喝红塘姜茶,当白润如凝脂的蟹膏入口时,油腻异常,呷一小口生姜红塘茶,就可以化作满口馨香。吃蟹佐黄酒,最好是绍兴的花雕,把生姜切丝后加少许水在锅中煮到姜香浓郁水快干时,再将花雕倒入壶中适当加温,喝这种酒吃螃蟹,真可以说是人生一大快事,把酒持螯向来是文人狂放不羁的形象。蟹吃毕,主人一般都会端上一大碗“香菜汤”或“茶叶汤”,这个汤你可千万不能喝,因为这是用来洗手的,香菜和茶叶水可以去腥气。

  吃蟹的最佳境界是螃蟹吃完,蟹壳与蟹腿放在盘子里,完好如初,宛如一只没有被吃过的螃蟹。据我观察,大部分人在吃其他菜时温文尔雅,不失绅士风度,但每当吃螃蟹时便没有了细致和矜持,他们甩开腮帮子大快朵颐,吃后的螃蟹在食盘里成了一堆蟹渣。我见过上海籍的老兄吃螃蟹,他把蟹腿吃完后,完整地在盘子里摆好,剥下的蟹壳和脐分别放开,吃蟹肉时的残渣放在蟹壳里,吃完用蟹脐将蟹壳里的残渣盖上,然后反扣过来,摆好腿,一只被吃完的螃蟹却并没有"身首异处"。

  螃蟹是世间美味之一,宋代大诗人苏轼有“不到庐山辜负目,不食螃蟹辜负腹”的诗句。自古以来,不少文人墨客都对蟹怀有浓厚兴趣,他们持蟹赏菊,把盏临风,留下了许多有关蟹的诗文。唐代诗人皮日休《咏螃蟹》:“东游沧海早知名,有骨还从肉上生。莫道无心畏雷电,海龙王处也横行。”短短四句,把螃蟹描绘得形象逼真、意趣横生。螃蟹味美好吃,难怪南宋诗人陆游有赞美诗云:“蟹肥暂擘馋涎坠,酒绿初倾老眼明。”的确,蟹美酒香,刚把蟹壳掀开,就滴下了口水。无独有偶,清代著名剧作家李渔对食蟹也有赞叹:“蟹之鲜而肥,甘而腻,白似玉,而黄似金,已造色、香、味三者之至极,更无一物可以上之。”真是“满腹金相玉质,两螯明月秋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