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匡政:欢迎北大的“关门哲学”
屡次看到新闻,称北京大学保卫部门正酝酿推出“刷卡”入校审核制,并将采取预约登记制,这意味着公众今后将永远无法自由地出入北大,须事先预约并经有关部门同意才能通行。北大保卫部负责人表示,北大此举属于“被逼无奈”。
眼下的北京城正在复苏,小区里卖菜的、烧烤的回来了,地铁开始拥挤了,路上非常堵车了。对着眼前异常熟悉的景象,不禁心生感慨,这才是那个红尘滚滚、人见人怜、彪悍无比、让人飘飘欲仙的北京。然而,在这温暖、光鲜的市井之声中,北京大学却最先发出了诡异的音调,想把那管制、验证的奥运遗产继承下去。
这个看似八卦的街头消息,其实意蕴深远,在它斯文的外表下面,似乎隐藏着一些不可告人的苦衷。看了几次新闻,都是北大保卫部在发言。真是咄咄怪事,公众能否自由出入这个中国最权威的学术与教育机构,原来是由蔡元培先生倡议决策的,现在竟由这个机构的保卫部说关就关上了。细想一下,对北大进行入校审核,控制的并不一定只是社会人等,其实也包括北大的师生及与他们交往的人。你想,又不是军队或警察局,找人或参观却需预约申请、登记在案,岂不是让人感到有点蹊跷?所以86%赞成此举的北大师生,将最终咽下他们自己裁下的苦果。
教育界管理者应该非常清楚,对于象征自由主义传统的北大来说,限制公众的自由出入意味着什么。所以对于它需关门的建议,早有传言,却一直未敢真正实施。因为北大被人们津津乐道、传为佳话的一个最重要的传统,就是它的开门办学的思想。从蔡元培时代起,北大就打开了自由的校门,任何人都可以去免费旁听它们的课程。那个年代,旁听者甚至可以免费领取讲义、借阅图书。
也是从那时起,北大自由的大门,就代表着中国知识分子向往自由的姿态。北大不仅被视为中国社会的良心,更成为大学造福社会的一个象征。国家有难它会走在前面,社会变革能听到它的倡议,正义遭遇强权它会奋起呼吁。整个近代,北大成为中国知识分子的心灵归属和价值标杆,它启蒙民众、它追求正义、它质疑权力、它捍卫人格。北大不仅是中国的最高学府,也是面向各种政治力量、文化思潮完全开放、自由的战场。它的存在,确实影响了中国的历史进程。所以人们想起北大时,想起的是陈独秀、胡适的北大,想起的是傅斯年、陈寅恪、梁漱溟的北大。然而今天,人们想起北大,想到的却是它的“关门哲学”。
北大何时流行的“关门哲学”?肯定不是从奥运会开始的。如今对公众自由出入的限制,不过是它对社会的一次公开宣告和警示。十多年来,北大的“关门哲学”一直是它的主流思想。这种关门哲学不仅成了学术霸权者的保护伞,更是成了犬儒主义者和功利主义者明哲保身的思想武器。当北大在一些人那里成了魏晋清谈的北大、成了学术垄断的北大、成了疯狂敛财的北大、成了权力帮闲的北大、成了逐名造势的北大,它的开门或关门,与广大公众又有什么关系呢?所以当它宣布永久性地关上大门时,公众与媒体却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冷淡与不屑,因为它的大门早就对公众与社会关上了。如果那扇大门还能自由地开着,倒像是对它精神现状的一个绝妙讽刺。
我觉得北大的门关得越紧越好,最好关成一座监狱,进出不仅要验证,最好还搜身。反正今天的大学越来越像监狱,进来还挺单纯,等出去时就什么坏事都学会了。只有把门关上,那些不清不白的学术才能糊弄学生;只有把门关上,那些假大师们才能自封为各门学科的泰斗和权威;只有把门关上,北大才能更安静地唯权力和金钱是从,使说谎生存、罪恶生存、名利生存的思想成为学校主旋律。“我上大学”也好,“大学上我”也好,对今天的北大来说,早看不出什么分别了。
我坚决赞成北京大学把门关上,最好关得针插不进、水泼不进。北京本来就是山顶洞人的发源地,还怕再多出一窝山顶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