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而不结 四


 

恋而不结
从绿荫下的路径看出去,水是绿的,闪光泛起,人是笑的,荡着春风,阳光是白的,斑斑点点……我猛然被一种莫名其妙的什么东西攥住了。什么呢,说不出来,而且有一种综合了的感情,是不是我从开春后就没有来过公园?是不是,是又不是,
“老刘,你在阴什么,快上船呀。”
陈光军的催促,使我一下回过了神来。我在心里自嘲地笑了一下,只一下,就溶进了荡起的桨声和大家的笑声中。
“暧,老刘,你看。”陈光军手指垂柳掩护的小径上。
啊,是郭飞云。她一个人幽幽地沿着小径心事重重地走着。
我和陈光军用力向郭飞云划去。大家从笑声和歌声中转到了郭飞云身上。
“是作家呀,真看不出来,”
“还是我们老刘的女朋友呢。”
“老刘,你怎么不约她,和我们一起来呢?”
“人家这样不是挺好的嘛,带着浪漫气。”
“哦,我明白了,刚才我说老刘在阴什么,原来是落魄了。”
大家哈哈地笑了起来。
陈光军急忙制止道:“大家别说了,人家作家不比我们随便乱开玩笑的,要是让作家听见了,我们老刘找不到媳妇,就找谁负责。”我拿他们没办法,只有让他们说,让他们笑。还好,划近郭飞云时,他们就停止了说笑。
郭飞云跨上船,说:“你们来了。”
陈光军说:“郭老师,你一个人来吗?”
郭飞云说:“鬼使神差地一个人跑来了,但我总觉得要遇见一个什么人。”
陈光军说:“灵呀,看样子你的第六感觉很灵,跟我们的老刘一样灵。”
郭飞云问我道:“是吗?”
大家哗地一下笑开了。把我和郭飞云闹了个大红脸。
陈光军说:“郭老师别见怪,大家开个玩笑。我倒是认为一个人玩公园太没有意思了,我一个人是从来不到公园玩的。”
其中一个调皮鬼说:“所以,你总要她陪着你。”他手指一下从陈光军的身上指向了陈光军的女朋友李敏,“这叫公不离婆,秤不离砣。”
大家都笑了起来。郭飞云忍不住地“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郭飞云说:“和你们在一起,我可以多活十年。”
陈光军说:“欢迎作家同志加入我们工人队伍。”他想了想,“那我们会多活几年呢?”
郭飞云说:“一百岁,不,更长更长。”
陈光军摸摸头,说:“命长了,用哪样来解闷呢?”
大家七嘴八舌地嚷开了:
“进茶馆。”
“带儿子,不,是带孙子。”
“捞外快。”
“养鸟钓鱼”
陈光军说:“你们说的那些,我都不喜欢,我只喜欢看书,郭老师,我以后就专门看你们写的书,把我们的现在艺术地刻划出来,让我们的孙后辈羡慕我们一辈子。”
全体男同胞一起喊“好”。女同胞只是笑。有几个喊完后还说:“我们就等着看你们写的书了。”“别忘了把我写上。”
我说:“只怕你们看了她写的书,当活八十岁的,最多只能活五十多岁。”
陈光军说:“为什么?”
我说:“无病的,她可以写出病来,何况大家还会有病呢。反正,她就会让大家少活几岁,如果她来写我们今天,保证有一个要被她写了跳水自杀。”
陈光军说:“大家今天这样高兴,郭老师根本不会这样写的。”
我说:“不信,问她好了。”
郭飞云说:“别听老刘的,我来写今天的话,可以写高兴,也可以写成其他,不过,悲剧写起来是很动人的,所以说嘛,悲剧是永恒的主题。”
我说:“七情六欲,喜怒哀乐怎么讲?世界上如果只有悲剧,那不是太不合情合理了吗?”
大家都把眼睛盯着我俩,看我俩辩论。
陈光军说:“老刘,人家郭老师这样豪爽的人,只不过是说来笑笑,哪有什么多愁善感的味道。”
郭飞云轻轻地摇摇头。这动作显然是说你们这些工人怎么会理解我的心思。
我说:“我们工人,总不会无病呻吟的,这总比造出来的悲哀好得多。”
陈光军说:“我们令天聚在一起,主要是以欢乐为主,大家说对不对?”
全船的人一声吼道:“对!
陈光军说:“我代表大家,请郭老师把她写的作品朗诵几段给大家听。”
大家拍手欢迎。
郭飞云摇着手,笑道:“我记不得了,真的记不得了。”
大家的掌声拍得更响了。
郭飞云只好站起来,说:“好,我给大家朗诵一首诗吧。”
飘泊的相思
在蓝天把失落的
感情搜寻
一只洁白的鸽子
滑过屋脊
是否
带来了我
追求的那颗心
那棵屋前的树
挂着无数的珠玉
一阵风
吹来了黎明
失去了
我的园地
我依然
飘泊,飘泊……
诗完了几秒钟,陈光军带头鼓起掌来,大家才跟着鼓起掌来。
陈光军说:“大家说好不好?”
“好”
“大家还要不要?”
“要!
“欢迎郭老师再来一首。”
掌声又骤起。
郭飞云笑了,说:“诗我真的记不得了,我给大家唱一支歌好了。”
掌声更大了。
夜蒙蒙
望星空
        我在寻找一颗星
       它是那么明亮
       它是那么深情
                   那是我平已熟悉的眼睛……
她的声音甜润,满含感情,只是有一股忧伤的气氛。
唱着唱着,大家都随着她哼了起来。
大家编造借口,纷纷和自己相爱的人而去,最后只剩下我和郭飞云,陈光军和李敏
郭飞云说:“散的散了,走的走了,你们不认为是一个悲剧吗?”
我说:“他们是去寻找更深的爱去了。”
郭飞云说:“恋爱是天堂,结婚是坟墓,他们是去自找苦难。你说呢?”
陈光军问:“郭老师,你信奉独身主义?”
郭飞云一下哑了口。
李敏朝陈光军额头戳了两下,说:“你尽说些废话。”她转向郭飞云,“别听他瞎说。”
我笑道:“不是瞎说,而是打中了她的要害。”
郭飞云说:“什么要害,这是个最简单不过的问题。”
我说:“这个最简单的问题,也是最够你考虑的问题。”
郭飞云说:“那有什么考虑的,恋而不结就行了?”
陈光军的女朋友拉着她的手说:“郭老师,可不能这样说。”
郭飞云笑了。
陈光军的女朋友拍一下郭飞云,说:“作家脑袋是比我们的多。”“接着又说,“郭老师?我们要去街上,你们去不去?”
郭飞云说:“什么、原来你们也要跑呀。”
陈光军说:“我们是让你们恋而不结。”
他俩哈哈地笑着走了。
我俩来到了公园的最高处。郭飞云惊叫道:“啊,太美了,刚才在湖里还不觉得,你看那湖里太美了,真是太美了”
我说:“你应该说,湖,寂寞的泪、船,忧伤的心才对。”
“哟,你这几句还真够味。”
“你要给湖加上几桶泪水,那才够味呢。”
她大笑了起来,说:“我才不会呢,一滴也不会。你忘了大家称我是男子汉。”
我笑了,说:“男子汉,我们现在到哪里去呢?”
她一手叉腰,对滇池一挥,说:“走,我们坐游艇到湖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