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自白:迷失自我的正常人


  1、成长的快乐。

     记得有那么一刻,感觉自己突然间长大了,有了一种明显的力量感。我有了自己支配的钱,自己支配的时间,我可以决定自己什么时候去什么地方干什么事情,不用受任何人的管束。突然觉得自己是个人物,“I am somebody”。自己对外部世界也有很大的影响,我可以参与讨论家庭的经济计划,可以参与家庭的经济活动,可以参与家庭的各种各样的事务,可以决定自己走条路,上哪所大学。那一夜,我兴奋得睡不着觉。

  总而言之,我认识到了我是我,我是一个独立的我,我有力量。

  2、成长的苦恼。

     成长是有代价的,快乐的另一面便是苦恼。

  我获得了自由,我获得了影响力,但是要维持这种影响力,我应该做些什么。首先,我必须赚钱,只有经济上独立之后才能有生活其它方面的独立,但是赚钱对于我来说太难了,这个世界上有这么多的赚钱方式,可是居然没有一种是我可以做的。我现在可以去发传单,可以去洗盘子,但是我不能。我还要读书,还要交作业,还要休息,还要娱乐,突然间发现自己什么都不能作,不孕付出辛苦。但是我又要自由,为了保障着这种自由,我决定要尽快毕业,邀参加工作。

  参加工作之前,我首先要完成毕业论文。一篇社会科学的优秀硕士毕业论文,对我来说,太难了。历史和现实是如此的复杂,任何单一的解释都是片面的,但是我怎么才能达到全面呢?我不能。我不能对社会进行一般性的论述,所以选择一个小的落脚点,我研究信访问题,我要有自己的独到见解,所以选择了政治心理的视角。

  我研究信访问题,首先要了解信访现状,可是第一手的资料我无法获得,我拿不到信访局的统计数据,我没有能力和时间去做大规模的社会调查,我没有机会去做个案跟踪,等等,我什么都做不了。

  我要进行政治心理分析,我要知道什么是政治心理,什么是心理,如何分析。这恰恰是我所欠缺的,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没有人做这些研究,为什么我的题目具有创新性,因为政治学者要对政治问题进行心理分析,就好比让一位机械师给人看病,术业有专攻,太难了。

  所以我要补课,我要研究精神分析方法,但是文献资料浩如烟海,我在这大海中就是一叶孤舟,我所能看到的只是我的探照灯所能及的东西,甚至还由于近视眼而看不清楚,我无法把握大海的要旨,无法看到大海的轮廓,我迷失了方向。

  即使我可以勉强毕业,我的工作问题并不是顺理成章的就能够解决。我要投入到社会中去。但是社会对于我来说就是一个充满噩梦的深渊,我已经习惯了学校这个令人陶醉的伊甸园。我可以去做销售,去跑保险,去下工地,捡垃圾。但是这不是我的追求,我苦读这么多年,为的什么?就是一份稳定而高收入的工作,于是我要向高处看,但是,高处不胜寒:马云站在高处,但经不起失眠的折磨……

  我要投入职场,可是在千万个竞聘者中,我是这样的平庸,这样的不起眼,我的命运丝毫没有把握在自己的手中,我要看别人的脸色行事,我要求依赖于别人的施舍,我完全处于劣势,无能为力。这进一步加深了我的无力感,这个世界被强者支配着,到处都是权威,我只能是权威的仰望者。

  工作无门,我要通过考试找到工作,利用我擅长的考试技能,我可以考取公务员。但是,一件又一件的黑幕,让我心理黑暗了,他们遮住了阳光。在强大的钱权联合面前,我只是地上的一只蚂蚁,甚至不值得“他们”去踩。

  行走在武汉的大街上,我看到了一辆辆的公交车,但是我居然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来到哪里去,这个城市太大,我不知道自己处在什么位置,地理位置?社会位置?心理位置?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没有一个熟悉的面孔,人们或沮丧或兴奋,或面无表情,这与我何干?

  人群中的孤独和无力感,恐怖……

  面对这样一个强大的外在世界,我的选择是什么?

  3、我对强大的外在世界的态度

  首先是仇恨,敌视。我要批判这个世界俄,批判强权,批判黑暗,我站在一个角落里呐喊。我开始批判共产党的腐败,开始批判学校的无效率,开始批判城市规划的不合理,开始批判制度的混乱和不合理,我开始批判除我之外的整个世界。

  其次是崇拜,然后臣服。当我发现自己的呐喊和批判是那样的无力之后,为了生活,我开始臣服于这个社会的各种规则。臣服的前一步必然是崇拜,我开始崇拜权威,崇拜成功者,并可望臣服于他们。于是,我开始托人走关系,希望受到成功者的庇护,希望他们能够安排我的生活,安排我的未来,我开始厌倦自由,因为我实在无法承担自由带给我的责任。

  在臣服的同时,激发了我的支配欲,我要支配他人。我要让某个人离不开我,我要让她知道我是多么的爱她,我可以给他幸福的生活。她的一切必须要同从我的指挥,因为只有我的看法是正确的,只有我才能为他开阔一条平坦的康庄大道。她应该服从于我,因为我处处都在为她考虑。我要让她知道,我是那么的爱他,他必须要依赖我,于是我开始做各种各样让她感动得事儿。我要让她成为我的一部分。这个人只能是一种人,那就是自己的家人。父母、妻子、子女。

  第三,我选择回避。我开始沉迷于游戏,在游戏中寻找力量感,在游戏中支配整个世界。我开始忘我的读书,因为书中的文字是死的,但我是活的。我可以从那些死文字中读出自己意想不到的东西,我可以随意的支配他们,他们不可能反抗,因为他们是死的。我可以随意地解释他们,我也可以自己创造文字,于是我开始写东西。

  我感觉,这一切都是我能够支配的。于是,我开始努力的让自己沉迷进去,从而获得短暂的逃避,即使不久还是要出来面对现实,至少我可以获得片刻的欢娱。

  最后,这三种感情融合在了一起,我面对这个世界,感情复杂,不知所措,人前一套,人后一套:我努力在人前表现的适应社会;在人后,努力地争取片刻欢娱。这样,在人们看来,我是一个正常人,至少表面上看来我能够适应这个社会。然而,正常人是最痛苦的,受到三个方面的联合挤压,完全没有自我。生存状态反而没有所谓的极端人士、精神病人健康,因为他们至少在坚持自我,敢于反抗现实。

  这就是我,一个正常人,刘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