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古虎跳峡
文渺
虎跳峡，一个远古的传说，一个诞生东巴文化传奇的发祥地，一个至今还在使用象形文字的地方，一个用历史优美音乐衔接现代世界的地方……
坐长安微型车从丽江出发，山路弯弯，没有多久，金沙江就出现在两山之间了。雄浑中并看不见波澜滚滚，而像一位智者慢慢地看天上人间，思考古往今来的功败垂成。真是人间扬扬沸沸、花开果落、改朝又换代，你未唱罢，我就想登台，而江山不为所动。
沿江而下，路也直多了。靠近了江边，才见江中鼓起来，又旋下，似向我们叙说什么。我感受到她的内心穿越了岁月长河，穿越了无数的灾难和幸福。在那亘古的年代里，有多少的沧海桑田之变呢？茹毛饮血，狼烟四起，歌舞生平……人类走过的漫漫里程中有多少故事，都被大山淹没了吗？都被水流带走了吗？都被人类遗失和淡化了吗？两岸的巨岩中，那一块还珍藏着亘古的一星半点呢？两岸的泥沙中，哪一处还藏着亘古的秘密呢？天地无言，只有江流还在叙说着亘古，叙说着历史，叙说着过去，叙说着古往今来我们无法破译的故事，无法理解的现实。
一座大桥横跨江上，是岁月的不经意，还是人类的不经意呢，那些失落的历史，并没有断送人类的步伐，发展到今天的信息时代，如这桥般，似被两岸的大山堵住了去路，但路却是连接着的，而且有通向左右前后的路，还有一些不知是人还是动物踩出的小路。我知道，如果需要，人类还会在江上修出许多桥来，在两岸，被人类修出千万条路来。动物呢，为了生存，也会在两岸踩出更多路来。失落的或没有失落的也就这样发展到了今天，如这桥，连接上了两岸一般完整。
驰过大桥，继续还沿江而下，两岸也明显陡峭了，转过几十道小弯，只见江中出现一河坝，右岸决开一个大口，在大江边形成了一个沙和石搀杂的坝子。坝子中有一条清澈的小河水注入江中，顿时浑然一体。河坝的对面就是虎跳峡峡头了，一个九十度的大转弯，路离开了江，沿着小河向山中驶去。十分钟，虎跳峡镇就出现在眼前，车驶入熙熙攘攘的镇中。这里远离城市，但这里歌星、影星的照片赫然街头巷口，卡拉OK厅你唱他舞，美容美发厅光彩照人……一座水泥桥又渡我们使过小河，又是一个九十度转弯向虎跳峡驶去。大山、小镇、水。我想：纳百川容溪流成江湖汪洋大海，起云雾轮迥雨雪飘春夏秋冬。循环往来，滋润养育了大地，丰富了江河湖泊，一切都在有声与无声中。
经过收费站不远，我们就进入虎跳峡头了。虎跳峡头悬崖岸边塑的老虎像，这是中国漂流队塑立的纪念标志。塑的老虎，头朝着大江向前的方向，似王者出巡，两岸肃立中透出一股山摇地动之势。大江在深山峡谷中蓄积着力量，静待虎震山岳时，欲要狂飙舞天地。想当年，漂流队气壮山河的决心，也被融化进大山和大江之中了。
我们的车继续沿江而下，路也是在岩石壁上开出来的。我们把车停在第二个塑着老虎的观赏处。只见万丈的深渊下，大江卷起的阵风使岩壁上寸草难生，飞鸟影绝，猿猴远离……鬼斧神工也要叹为观止。但岩壁公路边，竟有清泉从石岩中淙淙流出、涔涔滴出、细细透出，清泉或在飞使而下的半空中渺无踪迹，或在时隐时现中如丝如线钓一江寒气，或在胆战心惊中又遁入岩壁中去了。
想这坚实的岩石之山在远古时，挡住大江，于是，水漫漫平湖绕山为岛，水族的家园扩充进山林之中，退守的人或禽兽遥望水中的故乡。轰然一声浑响，大江在哪里决口而下呢？地动山摇，大江那时又被截流成湖呢？不论是塌陷冲击而下，还是山合水天相接，在一次又一次的沧桑中，有的从陆地走向水中，有的从水中走向陆地，使多少生灵在生生死死的演变中成了另类。当大自然之力，再次把这坚实的岩石之山劈开一条路时，大江一点一滴地錾锉深它那向往之路，到如今这份上，不知用去了多少岁月。
在驶向前的同时，我听到雄浑的吼声从远处如丝如吟而来，再向前，如叙如歌倾诉而来，再向前，如锣如鼓震撼而来……那声来自山峡中，来自远古，也好像来自我自身……我不知道是我寻找它，还是它寻找我，还是就在我骨子里？！
我知道这个江翻虎跃的地方就离我们不远了。
一转弯，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突出的岩石挡住了去路，那突出岸的岩石像一只大虎欲跃江而去。虽也被人打通修饰过，但神韵还有。我想：是不是又是一个雄壮的神话传说呢？这传说只算是一个不动的想像，而且还有不少人为的痕迹在上面，更要命的是它不动的身躯，连想像的余地也被大山定住了。但虎跳峡是有人见过老虎跳跃过江而得名，并传颂了一代又一代。我肯定它只是一个引人入胜的路标而已。
车缓慢地开进悬岸上开出的停车场。一下车，吼声更大了。一股水气从峡底扑升而来，急奔到栏杆处朝下看，略下方一小段江面被悬崖挡住了视野，它的上面依然浑然沉重，下面则雪涌云翻。谁能使这万年积下的浑厚沉稳，瞬间浪兴风起呢？！我的心被怔住了。急忙独自沿人工修建的小径向峡底而去，水气越来越重，沿路的树木花草，湿润的像才被喷洒过水一样鲜活。又一转弯，见一三角形的巨石横卧江中，顿时整条江横飞猛扑，却扑不上石顶就急速退下，大江被搅动得似要冲垮两岸，连击起的水气都使得树木花草摇曳不停地滴着水珠，我也感到大地在震动了，而江中巨石则任大江翻天覆地，巍然不动。
到江边，只见那三角形巨石朝下游处，如被打磨过的碑样平滑。涌起的白浪在碑前起起落落，似在舞蹈，似在书写，似在雕琢……最高处成鱼背形插入江上方。江上方，先也被它插入江内的那部份，或它在巨石旁边的岩石，鼓起了千万层白浪，大江于是拥着浪，腾着雾，夹着风摔打下来，猛冲向下，猛冲向岸，猛冲上其他江里的岩石，猛冲自身，猛冲向四面八方，气浪直逼观景台，直逼岸边架起的走道，颤抖的栏杆似要被卷去一样，一手死握住伞，一手死抓住栏杆的男男女女们，心惊胆颤地小心移动着，生怕风扯他们入江，生怕浪卷他们而去。
我细观那两岸及江中巨石，寻视当年老虎跳峡的起点和落点，认定我站的观景台处，可能就是老虎跃起之处，巨石顶处，是老虎落下的第一落点，对岸岩石上留下的直槽坎凹，肯定是老虎一次又一次落下爪抓的印痕了。
我想：那时第一只老虎来到江边，站在台下的巨石上，打量江中何物在翻江弄潮，老虎低吟昂吼，仰天长啸，要和那物一比高低，但任老虎气贯长虹，也没有何物跃出同它争霸天下，它愤怒了，一缩身猛然跃起，瞬间间水雾被瞬间冲乱，惊涛骇浪的上方第一次有了横空闪电而过的身影。老虎站在江中巨石上，头朝下，屁股跷起，尾高扬起向着江水转着咆哮着，但任它怎样挑衅，大江依然是浪滔滚滚，不说水中怪物猛兽了，连鱼虾也没有出现踪迹。于是，它站在巨石顶高昂起头大声呼吼，显示它的神勇。或许，它还饮过真正的江心水，坐看上下左右风景，顿悟到了什么。当它再次逼视两岸时，它心中腾起四海之内皆可通的道理，对岸一片一片的竹林摇曳着，是向它挑战？还是催它去开拓生命的又一条大路呢？于是，它面向对岸仰天长啸，惊涛骇浪的水面上被它跃起的劲风划下一道直的水纹，在它的前爪抓下的时候，水纹瞬间被浪涛淹没了。从此，有了老虎们的来来往往。久而久之，对岸七八十度的陡崖上被老虎们留下了深深的印迹。从此，老虎们又多了不知多少属于它们的大山。从此虎跳峡在一点一滴地增长。增长成了佰里长峡。
在气贯长虹的环境内，我蓦然回首，见那摇摆不定的纤纤细竹，见那斑斑点点的鲜花，见那弯弯曲曲的小径，……在那月明星稀的夜里是什么样子呢？
我肯定，我们都只有斟满酒，向月向天向大地高举起杯沉默良久，把酒洒向大江，洒向岩石，洒向小溪细流，静赏这大自然奏出的浑重音乐，在这音乐中，恩恩怨怨都会被化成周庄之梦，都会被化入老子的无为之中。
于是把酒问苍天，我来自何方？它来自何方？宇宙又来自何方？……
于是，合乎自然之心油然而生，追求的向往之心也越水穿山腾空而去，飞越过了月日，飞越过了银河，飞越过了另一个星空，……思想瞬间就超越了浩渺的亘古，邀游进更灿烂的未来，一个崭新的过去和一个崭新的未来同现在无痕的连接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