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2008中国商业社会实录
大国商业复兴
楔子
1999年1月1日,大多数中国人,是在晴好的天气里开始这一天的。也有例外,西宁飘着小雪花儿,南中国的重庆、贵阳、南宁、南昌和长沙,是小雨的天气。
这一天,值得纪念的还有,欧元诞生了。当天,大概一万人聚集在法兰克福欧洲中央银行外面那个巨大的欧元符号旁边,庆贺欧元的顺利发行。法兰克福交易所当天还把电子屏的标语改为“启用欧元”。
同一天,中国民航气象数据库系统正式启用。官方用一贯的口吻发布了消息:“从此揭开了民航气象业务现代化建设新的一页……”这似乎没有引起公众过多的重视,中国人已经习惯了以这样的方式接受新闻——国家电视台的新闻联播不也一样吗?正统、向上、严肃,可惜就是不太可信。
不过,如果你知道“黄金周”当年将开始实施——那将让航空公司头疼的空座率问题在7天左右的时间里大大缓解的话,关注一下这样的新闻也未尝不可,在恶劣的天气里,这样的系统,至少能让拥挤不堪的乘客更安全些。
“总有一种力量让我们泪流满面”。那一天,《南方周末》以她贯有的特色面世,这是一份创刊已15年的报纸,对弱势群体、草根阶层充满关怀与同情,这保证了她在中国2000多个县城里都有足够的销量。她在新年贺词里写道:“这是冬季里平常的一天。北方的树叶已经落尽,南方的树叶还留在枝上,人们在大街上懒洋洋地走着,或者急匆匆地跑着,每个人都怀着希望,每个人都握紧自己的心事。”
心事自然会有。
20世纪最后一年前后的中国,诸多变化悄然酝酿或者萌芽,只不过,身处其中的人们,还不能根据那些渐进式的变化,判断明天会怎样。
那时候,手机开始普及,式样也开始翻新,“大哥大”、“半块砖”(二哥大)已经逐渐退出了市场,但还谈不上大众化。
人们还是习惯于腰挎BP机(寻呼机),而且,你可以根据对方名片上的寻呼号码大致判断他的身份,如果后面标记了括号,内写“汉显”,证明此人具备一定经济实力,是让那些佩带数字寻呼机的艳羡的阶层。如果下面一行还有手机号码,可以判断此人是个“款儿爷”,大款小款不敢说。
也有不是款儿爷而买了手机的,但绝不会把手机号码印在名片上——他们一般只在接到传呼需要回电话时才开机。当时,即便收入还说得过去的市民,也宁愿相信这个说法——“手机买得起,用不起”,因为,每月手机费可能要几百上千不说,光买一张手机卡,也要交上千元的入网费,还要提供固定电话的担保,因为昂贵,电信公司(移动公司正式成立是1年以后的事了)需要把客户像防贼一样堤防着。所以,手机跟单位公车一样,需要配发,话费当然也得报销——很多人丝毫不怀疑这一点。
在汉显寻呼机流行的年代,中国人其实已经开始显示“恶搞”的高超本领了——寻呼小姐更是颇为领教。那些机主会提出千奇百怪的要求,“要求留全名”,“报出机主的姓名”,更有甚者,是一位报社记者,为了免于被部门主任打扰,他得意洋洋地要求“对方姓X不能呼”。当然,第二天一早,又赶紧改回来了。
在上海,据说还有男性机主留言:“女性查询机主寻呼信息时,不能透露。”南方一些城市,寻呼机被形象地改成了“寻夫机”,意指寻找那些留连于夜总会、洗脚房而彻夜不归的丈夫们的“专用机”。
在1999年,中国的寻呼用户达到了7500万,官方的数据是,自1995年以来,寻呼用户增加了5400万左右,经营这一业务的企业也达到了接近顶峰的1700多家。
但是,寻呼机的好光景维持不了太久了。
征兆已现。1998年被美国《商业周刊》评为“亚洲之星”的UT斯达康CEO吴鹰,其时已经投资数千万发展小灵通了。这个外型酷似手机的通信工具,以“便宜”、“信号差”而著称。不过,用它替代寻呼机,绰绰有余。国人历来只对价格敏感,否则,“枪版”光盘就不会那么流行了。
通信的便利,无疑将以摧枯拉朽的态势改变中国人的生活,它让人们的互相交流是如此简单。如果再加上一种新事物——互联网,这种力量就更显强大,它的功能在于,获取信息更为便捷。
不过,1999年初,新浪这样的门户网站还不是网民的最爱,聊天室是开启网络时代的“钥匙”。最著名的,应该是“四通聊天室”。这个1996年推出的SRS 1.0聊天室,被大家亲切地称为“阿宝家”。 聊天室的成长并不迅速,1998年上半年,具有简单表情图案的四通三室才被推出。
聊天室很像一个圈子,把那些酷爱争吵、意气风发而又才华横溢的年轻人聚拢在一起。一大群起着奇奇怪怪、标新立异名字的人,通过手指头天南地北地神侃,是当时特有的景致。
中国第一代的网络用语,也被开发并流行起来。如果你不知道“古乃”(Good Night的简称)是“晚安”,不知道“3166”(日语谐音)是“再见”,那你就被视为绝对的“菜鸟”。而且,这里有自己独特的“潜在规则”,无论你对方坐着一位50岁的阿姨,还是15岁的少女,她们一律被称为“MM”(美眉,或妹妹),一个令人浮想联翩的称呼。最要命的不是这个,而是你根本不知道对面的“MM”是男是女,性别在这里失灵了。
不过,很多机构或者公司并不乐意宽容那些“网民”。在领导的眼里,那些彻夜坐在电脑前聊天的人,绝对是“不务正业”。他们甚至会适时出现在“网民”的背后,沉默不语,表情严肃。单位的“网管”,则会根据老板的指示,屏蔽掉“ICQ”,甚至不允许上网。
——你瞧,中国第一代的网民就是在这样恶劣的环境里成长起来的。所以,他们像野草一样,很坚韧,如果他爱上了网游,防沉迷系统是没有太多用处的。
那年代,私家汽车也没有流行。“开上桑塔纳,走遍天下都不怕”一喊就是十几年,当然,棱角分明、身体修长的第一代普桑,也就流行了十几年,直到1995年4月桑塔纳2000下线,情况才略有改观。当时,以北京为首,很多城市的出租车也不过是“蝗虫”——黄色的天津大发面包车的戏称。
1998年春节红极一时的电影《甲方乙方》里,姚远(葛优饰)的一句台词也可以说明人民跟汽车的距离——
厨子(李琦饰):“养路费要摊在汽油里了,知道吧?”
姚远:“咱老百姓不关心这个。”
人们开始关心的是房子。
1998年之前,商品房的概念已经被中国人知晓,但接受起来却不那么情愿。许多人还梦想着单位分房子,小一点无所谓,慢慢熬成大的。但这一切,在1998年6月15日被改变,当天的全国房改工作会议宣布:停止住房实物分配,实行货币化住房。
——啧啧,没盼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