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发现


 

童年的发现
      文渺                    
童年时,别的小伙伴有的会做泥的枪,纸的枪,竹的枪,竹的哨子,做笛子,做风筝……,而我不是不会做,就是做出来了也是毛糙得很,很是难看。而那时我们最爱做的就是泥手枪。因为那时竹子都是公家的,谁就是偷砍一个小分枝,被逮着了,小则被斗,打成破坏分子,大则被判刑劳改。纸是很少的,一本作业本也是正面用完了,背面还得用来做练习题。书报杂志,是很难见到的,就是偶而得到点,也是万万不能拿去乱用的,长辈们都说:“字是菩萨神仙圣人,或者妖魔鬼怪转世用的圣物,印上字的纸,如同圣旨,乱用了,会招报应的。”并列举那个用有字的纸擦了屁股,眼瞎了;那个用有字的纸擦污物,手上长了疔疮;那个乱扔有字的纸,屁股生了痔疮……,所以,就是用两面都用过的废旧作业纸做了枪,也是不能让父母见到的,见着了,枪被没收撤开,同其它有字的纸一样,烧还给菩萨神仙圣人,或者妖魔鬼怪不说,还得挨一顿痛打。所以,小伙伴大多是去挖泥巴来做。泥巴分四种,黄泥巴、黑泥巴,红泥巴,白泥巴,白泥巴最好,一是因为它最粘,二是因为还能用它来洗手洗衣裤。但它要到五六公里外的白泥沟去挖。我们大多都是去到县城附近的烧砖瓦的窑子上要,大多数人都会给。如果不给,我们就偷。偷时,窑上的人看见了也不管。我们把黄泥巴,或者红泥巴,或者黑泥巴拿回来,在平滑的石板上捏呀砸的,把泥巴捏砸得更有粘连性,然后做成很规矩的长方形,就在上面把所要做的手枪样子画出来。,从画手枪开始,我就只有静静的看着的份了。小伙伴画好后,就用刀一块一块去掉多余的部分,最难去掉的是扳机那里,要一点一点掏出圆洞来,圆洞中的板机下方还要悬空,整个样子出来后,就开始修刮了,刮下来的泥巴像刨木花一样卷着,刮好后的泥枪,已经是很光滑了,但还得用手蘸着水抹上几次,使它能光亮起来,然后放在阴凉的地方,让它阴干后才抹上墨,如果找得到点桐油擦上,那枪就会亮闪亮闪的。那时,那泥的手枪看上去跟真的一样,特别是小廖安做的手枪,跟真的新手枪没有两样。有一次游戏时,把过路的大人也吓了一跳。我希望能学小伙伴们的一点点技术,但我做时,包括小廖安给我画好,指导我做,做出来的枪也是毛糙得很,难看得很。做好了,就用自己做的枪,玩分敌我打仗的游戏,抓特务的游戏。玩时嘴里喊着“冲呀,杀呀”的“砰、砰砰砰”的。由于我做的枪不行,永远装的都是被消灭被逮的敌人,或者就干脆不要我参加。我经常只有羡慕他们的份。手笨的我从羡慕他们,到躲得他们远远的,到一个他们见不着我,我却还听得见他们声音的地方坐着,双手托腮,有时静静地看着天上,有时静静的看着遥远的山,有时静静地看着眼前的水,慢慢地就忘了在游戏的小伙伴们,幻想着自己能腾云驾雾去那高高的蓝天之上,去到山那边遥远的地方,去和那水中的鱼虾同游到大海……,后来发现水能把树、鸟、天、云,甚至远处的山都同时映在水中,发现了溪水里也有鱼虾和泥鳅,发现了就是一汪路边积的浅浅的雨水,只要你斜着看,也能看见那汪浅浅的积水里有树、有天、有白云……,有一次,我看浅浅的雨水坑里有很多的蝌蚪,我就想:太阳这么毒,过不了几小时,水就会全被晒干,那蝌蚪就会全被干死掉。于是,我就用手一捧一棒把它们捧到了附近的大水坑里。那大水坑里也有很多的蝌蚪,捧完,静静地看它们在大水坑中游,当我想从中认出那些是我才捧进去的,那些是原来的时,只见它们一伙一伙的集在一起,再也分不出来了。这时小伙伴的游戏正如火如荼。于是我想:“为什么要打仗呢?打仗可是要死人的,而小蝌蚪在一起,那怕才被我捧进去的小蝌蚪,它们一见面就都在一起游呀游的,从不互相打斗;那些经常被斗的地富反坏右,他们到底做了什么坏事?批判他们剥削人民,但一个忆苦思甜的贫农在会后我听他说:‘解放前再苦,苦不过六零年,山茅野菜都找不到吃的,想起来给人家打工,人家也是给了工钱的。’奶妈也给我说过:‘给人家做工,人家要你做,算是有福气了,就像现在一样,有了工作做,才有单位发工资,才有饭吃,剥削?我想找人剥削还找不到呢。’孤独寂寞的我,从此对一些事,有了自己的想法,而且还知道那些想法,是不能在有第三个人时说出来的,所以,就还是只有去看天看山看水。
我还常常脱离小伙伴们,一个人去坐在从层层梯田看下去能看见金沙江的田地边胡思乱想,有时间也会到两公里多的金沙江边去,当然,去到江边,也就一定要坐了船过江,去四川省凉山州宁南县的华弹小镇,或者会东县的新街小镇玩。虽是出了省,但觉得自己还是踩在故乡的土地上,因为,山还是那样的山,水还是那样的水,说的话音也还是那样的话音,连在现实生活中才出现的新词汇都是一样的,根本没有出省的感觉。但有一次,我刚要上船,突然冒出几个拿着枪的基干民兵来挡着三个用麻袋挑东西的农民检查,那麻袋中装的全是洋芋。民兵班长说他们倒卖粮食,要全部没收,一个农民拿出华弹公社开的证明,说他们这是洋芋种,民兵班长说:“你们公社的证明不行,必须要有我们县的证明才行。”那几个农民说过去都是一个县的,也不知道还要你们县的证明,正是种洋芋的时候,怕误了季节,请求民兵们放行。民兵班长说:“过去你们是属我们这边的,但现在不仅是两个县的了,而且还是两个省的问题了。”农民们苦苦哀求他们放行,班长死活不肯,并警告他们再胡搅蛮缠,连他们也要抓起来。从那以后,我有了界的认识。但我看着天空想:人为什么不像云,不像鸟,不像鱼一样自由来往呢?不是全世界劳动人民都是一家吗?怎么只相隔一条江,倒反生分了呢?哀。人真不如云,不如鸟,不如鱼了。
于是,我敬佩水,水给鱼自由;敬佩天,天给飞鸟和云自由;敬佩地,其中虽有人划定的界线,但它的高山能使人看得很远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