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哲学之发展,正悄悄远离理性个体,进入一个感悟交合、价值互证、生命共思的时代。市场经济、信息社会、全球一体化和网络技术,为它构建了最初的发展平台。在这个平台上,语言-概念、符号-逻辑、归纳-演绎、分析-综合——不再是诉说哲学的唯一;市场运作、信息社会、实践文化、生命伦理——正在扮演新的主角儿。
倘若我们对此视而不见,面对变化世界依然固守“我思故我在”的哲学信条,这哲学就只能是与世无涉、滞留人们头脑的抽象态。哲学对人类的终极关怀,也只能是心意以内的深层憧憬与意识关怀。人们无法想象人类同世界的全部关系仅仅架构在个体认知的思维原点上。狭隘的个体、抽象的哲学,透过如此单薄的本体和界面,还能昭示相融于他者乃至同类的生生世界吗?
究其因由,人们太在意思维对存在的形而上关系了。乃至,即便人类历史已然缔造关乎我们族类命运的生生世界,即便这个世界已然把自我有机地结合到互动相生的民族国家-文化类群,人们依旧朝圣智慧、鼎立自我,宁愿置当下发展变化的生生世界于旁顾;宁愿把哲学束之高阁为本体论、认识论、伦理学之一尊。
人们太看中漆黑中划过夜空的那道霹雳-闪电,尤其注重智慧投射给人类思维的理性之光。却无法知道它背后更深层面的发生学及其知域构成。于是,人们注重各种知识的学习,关注由知识拓展提供给我们分析事物的条件与真相。人们错误地以为:世界所能提供给我们的,和我们可以借以把握世界的,只能是这样一些闪亮耀眼、结晶在我们智慧之中的“显示成真条件”。
今天人类所面对的世界,已然不是一个封闭、静止,可供思维理性从其外部破解迷局的黑箱构造。真实的情形是:社会媾和着个体,个体显化着生生;生生诠释着文化,文化运化着市场。世界各国参与全球经济生活的市场化运作,直接书写着他们执掌自己历史命运的实践文化。在这里,蕴含着人类的生命意识、起搏着族类社会的发展脉搏;在这里,贮存着人类理性、驱动哲学涅槃再生的生命源泉。然而,这些无所不在、无所不包、无所不融的“隐式成真条件”,竟被思维理性排除在语境之外。人们追求真理,却不知真理就在‘生生’;人们祈求真相,却不知人类投身全球经济生活的市场-文化运作才是全部真相的真正肇始。
今天人类所面对的世界,恰似人脑打开在当下的灰箱网络与白箱构造。一方面,在思维惯性上,人们难以接受现实世界给出的种种变化;另方面,人的主观能动在社会践行中却还受制于客观世界和社会范畴。但人脑以外的世界却是另一番情形:那是人类用自身的历史(在思维和存在之间)构造的关乎人类存在与发展的鲜活世界,也是人的意识无法入场(不在场)的另一种命运。它告诉我们:全球经济的市场化运作、人类信息引擎(人们社会感官)的全面开启、生命伦理的再次昭彰、实践文化的赫然凸显——这些才是昭示人的社会生命状况的文化元素,这些才是参与到人类变换自然活动之中的致动机理。同样在这里,恍如人的意识不在场:从前那种凭借个人理性来支撑的认知及哲学,已经走到它的历史尽头!
当下时代,人类更需要在整体发展的视域内看待事物、把控世界。诚如,当我们把人作为一个族类存在,全部‘客观’就成为历史发展的,全部‘思想’就被归结为人类实践的,全部‘文化’就被视为整体建构的。如此,人的‘感知’在这个存在现实面前就变得十分有限了。这种境况下,哲学的使命只有一个:如何把有限的个人感知,通过类群整体之间的相互指涉、无穷变换,提升到更高的生命维度、更高的文化境地。事实上,它也在向世人宣告:人类社会已然步入一个历史巨变的特殊发展期。
在这个历史时期,人类应当致力于对影响人和自然连续一道关系的各种致动机理的合理性分析;致力于对影响人的社会生命状况的各种构成关系及其发展元素在市场配置中人伦价值上的历史考察。前者主要解决人类变换自然活动时,不同类群文化整体及个体位居其中的整体约定和主体性关系问题。后者则涉及所有发展元素、对象存在及其属人机能,如何在人的社会生命和谐互动的前提下解决好市场优化配置的人伦属性问题。因此,我们说:对这类问题的提出与解决,恰是人类哲学区别于其他一切哲学的根本之点。无论人类社会如何风云变换,人类哲学总要给出一种通约于自然历史、应然于变革时代、构建于现实和未来的生命彰显与文化凸现。
不仅如此,人类哲学始终通约着人类社会诞生以来的全部历史,构造于当下时代的社会存在,发展-建构在把人作为一个族类存在的现实与未来。因此,只要按照上面两个‘致力于’的发展诉求,把人类拥有的全部资源(先进的思想理论、优秀的传统文化、渗透在不同领域的科学知识,以及各种组织机构、文化类群、社会技术、智力资本等),通过市场-文化运作整合在他们作为一个族类存在的社会生命中,我们便能不断发掘其中蕴含的真正价值——人的类属价值。这是一种超越在所有民族国家及其传统文化之上的发展价值,是所有民族国家-文化类群和个体均能从中引领自身社会变革的实践价值,更是作为市场载体和文化主体的民族国家,通过他们投身全球经济生活进行文化预设的普世价值。
在这样一种群而有知、个体无知的发展背景下,个体的哲思理性常常是不完善的,甚至是偏颇的。人们很容易在这样的视角下把世界解析的过于纯粹、过于单一。乃至世界的发展和走向总是触及价值信仰、个体人格无法接受的最后底线,并令他无所依归、无所适从。但是,我们必须学会证实这样几点:社会是发展的,时代是真切的,感悟是交合的、生命是共思的、价值是互证的。只要人类社会变革始终贯穿在所有进程,人类知性就具有了它赖以存在的文化归属与知域构成,人类哲学也就有了它得以述说的发生学条件和驾驭主体。
哲学发展总是有其日趋成熟的过程。在思者背负着社会变革的沉重压力下,投身在社会变革进程的每一个体(类群个体),在价值取向上——各有所悟、各有所归、各有所感、各有所融;而每一种思想在变革进程中的社会缔结、文化凝聚,都将是对人的社会生命力和文化创造力的理性凸显。
重要的是,我们对全球一体化的世界社会(它不同于国家社会)有何历史性洞见,对这时代有何深切领悟,对这发展有何文化预设与建构?!如果我们对这些变化,都不曾有所感知、有所领悟,依然沉浸在彼此互证的经验模式里,依然约归在少有生气的学术氛围中,那对哲学发展说来才是最最可悲的!因为,当着人的社会生命开始跟随世界发展与流变,无论你怎样给哲学定义,无论你试图给哲学套上怎样华丽的外衣,它都将在从前的语言概念、逻辑分析中归于无效。这就是说:在理性的意识个体同投身社会变革实践的类群个体之间,两者在出发点和落脚点上一开始就根本不同。
哲学发展——如同人的媾和着全部发展向度的社会生命。如果割断她同人类社会诞生以来的自然历史,漠视当下存在的时代特征,背离未来发展约归于现实的价值取向,非要把个体价值同这些发展性实在剥离开来、独自存在,哲学便只会驻留在个体的意识里、包裹在肉体的精神躯壳中,而不会释放在类群文化整体的实践文化里、弥漫在人类道德指向的生命光环中。
在我看来,从发展的角度说,哲学和人同世界的具体结合关系是同位的。人和世界拥有怎样的具体结合关系(社会主体性关系),哲学就拥有怎样的知性展态(人的社会生命展态)。就是说,伴随人和世界具体结合关系的历史发展,不仅人和周围世界的关系发生改变,连同人之为人的社会主体性方式,乃至哲学认知的知性展态(知域构成)也一同改变。哲学与人类、知性和时代的这种历史随动性,恰恰是哲学与人类社会发展的历史同位性所决定的。
换言之,如果人们把哲学仅仅作为一门特殊学科,抑或当做承载人类精神的智慧形态,哲学至多具有历史性、知识性和学术上的社会价值,人们只会注重这门学科不同于其他学科的那些方面,而不会关注哲学与人类、知性和时代的那种历史随动的社会特质与生命约定。相反,如果人们把哲学作为一种根源于人和世界关系的历史性演变,哲学就具有了随动在人的社会主体性关系之中、流变于人和自然具体结合关系之上的社会发生性质。
因此,哲学通过它与之同位的人类变换自然的活动,不仅昭示了人类指向社会、指向自然、指向同类的各种相互关系状况,并从这种相互关系状况的历史演变中揭示出把人作为一个族类存在的 文化约定及其类属本质。故此可以这样说,哲学并没有它自身的什么本质,她只拥有从属于人、延展在人的社会生命之中的(历史流变的)知性展态(知域构成)。
所以,站在当下历史的高度,我们不得不说:人,是一个族类存在。但是,这个存在不是‘思维与存在’两者何为第一性的那种‘存在’,而是把人之为人的一切统统媾和为一个有机整体的存在。衬托在这个存在背景下,人类所面对的全部问题和事物(对象之物、属人形态),都将把他们/它们类属于人的(为我客观化的)价值关系、存在意义生动地显化出来;都将在人类变换自然的活动中——吻合在人和自然连续一道的现实关系里,媾和在人和自己同类相互一道的文化构造中。
人类个体正是凭借全部对象存在的属人性质及其为我客观化的社会践行功能,方才看待世界、展示生命、变换自然、归依宇宙的。因此:
1、在人与自然的具体结合关系中(文化实践中),离开他们同类相互一道的社会主体性和劳动变换性,个体无以归类。
2、个体若不是凭借族类社会中为我客观化的属人之物及其社会践行功能,任何一种科学高效的社会劳动均无以成型。
3、类群个体若不是把自身的存在意义和生命价值随动在市场化运作的文化构造里和主体性关系中,人的社会生命意义就无从凸显。
4、市场化运作若不是通过类群个体及其所属的文化构造(生命类群)随动在对于各种物质、信息和能的市场化配置中,人的类属价值便无从昭示。
毋庸置疑,无论缺少了上面哪一项,均无法构成人类与世界共进退的完整环链,更不能站在当下发展的高度上反思历史、构划现实、预设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