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金融创新来化解风险

——读希勒《金融新秩序》

各种金融产品的初衷都是为了用来防范或者分散风险的，只不过在金融市场的运行过程中，由于各种各样的问题，使得金融产品又被人们当作赌博的工具，进行投机。当然，即便没有金融产品，许多人还是会参与赌博，也会赌得倾家荡产。但是，有了金融产品以后，普通的赌博似乎被娱乐化了，比如拉斯维加斯，已经成为人们休闲的圣地。而金融市场反而取代了赌场，成为一个反面典型。股票被一些人妖魔化，似乎粘上股票，就意味着疯狂和贪婪。殊不知贪婪是人与生俱来的本性之一，在没有股票的日子，难道人们就能够节欲了吗？人们并不指责在香港跑马，去澳门观光，飞赴拉斯维加斯放松心情，因为人们通常把这些归类为休闲娱乐。而购买股票呢？人们现在称之为赌博。股民被一些所谓的正直人士视为赌徒，殊不知这些正直人士很可能自己也在闲暇时摸上两圈麻将，或者玩几小时的牌，但他们（她们）从来不认为这也是内心赌徒心理的一种释放。

当金融危机一次又一次来临，特别是本次危机逐渐渗入到实体经济，并逐步引发全球性的经济衰退，金融产品更是被各种正直人士加以痛斥。似乎正是金融产品的不断创新带来了历次危机。从历史看，似乎每次金融创新之后，金融市场的确会产生剧烈的震荡，但实体经济也随之会上一个新的台阶。本次危机过后，我们又怎么能肯定，全球经济不能够再次脱胎换骨呢？我喜欢推荐阅读希勒教授的著作，不仅仅是因为他能够用通俗易懂的语言来讲述金融领域中最高深的学问，更重要的是，希勒教授总是大胆而又敏锐地揭示金融系统的本来面目。按照希勒的说法，虽然目前我们已经有很多的金融产品可以选择，但相对于风险管理的要求来说，还远远不够！也就是说，不是金融产品太多了，而是太少了！最有效的化解风险的方式就是通过持续的金融创新！

我想，多读读希勒教授的著作，至少能够让普通老百姓不至于相信所谓的金融市场阴谋论，也不至于把金融产品妖魔化。金融产品本来就具有避险当功能，问题是，我们如何善待金融产品？在《金融新秩序》一书中，希勒说出了现在金融系统的一个关键缺陷：金融产品设计忽略了居民的一些关键风险！导致这个缺陷的原因很简单，就是人们通常在心理上总是重视或者关注一些无关紧要的或者细微的风险，而往往忽略一些看似不相关的、但却非常关键的风险。比如，我们总是担心家电会出问题，所以希望在购买家电的时候，能够同时获得制造商和销售商的额外服务；但我们通常并不去积极购买伤残保险。很显然，家电的问题并不涉及自身的生计，而身体的伤害可能影响一生。由于人们的这种主观风险感受到偏差，导致对金融产品需求的偏差，使得一些重要的金融产品不能够及时开发和普及，这就直接导致人们避险能力的下降。

《金融新秩序》一书的副标题明确表明了该书的意图：管理21世纪的风险！也就是说，希勒教授希望通过重新思考人们的风险态度，并通过金融创新来引导和纠正人们的风险认知偏差，进而提高人们的自我风险防范和管理能力。从这本书的内容可以推知，希勒教授不仅希望金融创新能够有效化解风险，而且还能够提高普通居民对风险的认知能力以及抗风险能力。或者说，金融创新不仅不会让我们变得更不理性，恰恰相反，它让我们更加理性！对那些妖魔化金融产品的所谓正直人士来说，这本书无疑是一记当头棒喝！

如何才能够有效帮助人们管理风险呢？希勒认为，只有走金融创新这条路。为此，希勒从普通老百姓的实际情况出发，设计了一系列的金融产品蓝图。这个蓝图的核心就是以收入为基础，设计相关的金融产品。比如，在该书第8章，希勒提出了生计保险的设计思路。我们可以把这个生计保险理解为每个人基于自己的未来收入流发售的某种证券，和公司发行股票类似。公司发行股票的原理就是：公司未来能够产生收入，以这些收入为基础，设计出股票，购买并持有股票的人就有权在未来分享公司的收入。基于同样的原理，一个人在未来也会有不同程度的收入，但这些收入可能会存在剧烈的波动，这样就会导致福利的下降。信用卡的推行只不过是能够起到一定程度的平滑消费的作用，也就是说，通过信用卡，可以在钱少的时候来通过透支弥补消费可能的下降，而在钱多的时候可以归还所欠的债。但信用卡的这种作用却无助于化解收入波动本身的风险。道理很简单，一旦真的没钱了，信用卡也不可能给你持续透支。

那么个人是否可以通过投资公司股票或者债券等品种来化解收入波动风险呢？当然也是可以的，但如果是一个年轻人，事业刚刚起步，还没有足够的资金去进行金融产品投资，怎么办？这个途径也很难实现。于是希勒就构想出一个生计保险产品，这个产品对投保人来说，可以用来平滑收入，从而实现收入在未来的均匀分布，比如如果一个年轻人，假定他叫张三，进入了银行业，做了一个普通职员。按照银行业的收入状况，普通职员年收入能达到8万元，随着职位的上升，收入还会持续上升。生计保险保证张三在普通职员位置上能够维持在收入8万元的水平，如果某一年银行业不景气，张三收入下降了，变成了6万，那么所减少的2万就由保险公司来补偿。即保险公司能够确保张三获得同行业同职位的平均收入，从而使得张三在经济不景气的时候还能够保持原有的平均收入水平。张三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呢？当然需要用每年收入的一定百分比支付保费。看到这，可能有人会说，希勒是不是吃饱了撑的，想出这么幼稚的点子？因为张三也可以采取储蓄的方式，实现收入的平滑啊！话是这么说，但通过生计保险的运作，意味着有许多人参与其中，这样可以产生规模经济，从而降低张三的保费。实际上张三应该是划算的。这和购买常见的保险类似。

因此，希勒认为，凡是在未来能够产生收入流动个人或者组织，都可以发售金融产品。比如一个国家也可以基于自己的GDP发行金融产品。按照希勒的构想，通过不同个人、不同家庭、不同经济组织和不同政府基于各自收入流进行金融产品创新，就可以实现一个以风险管理为核心的宏观市场，在这个市场上，所有可能的风险都能够通过金融产品的交易来实现化解。国家之间的国际经济合作也可以通过相互的金融产品交易来实现风险分担。希勒教授的这个想法看起来非常大胆，却极具智慧。当然，他在《金融新秩序》的导言也明确指出，任何金融创新都可能带来负面效果，比如金融市场的过度波动、内幕交易和欺诈、政治不稳定等等，但希勒同时又强调，出现这些问题不能采取否定金融创新的态度，而是要不断推进金融创新，通过完善技术手段来弱化和消除这些负面影响。

如何才能重塑金融市场新秩序？是通过国有化还是继续深化市场？希勒在书中已经给出了答案。实际上，反对继续深化市场的人似乎已经忘记了历史。在全面国有化的年代，经济危机更严重，人们的生活品质更差，普通老百姓不得不生活中恐惧、谎言和贫穷当中，没有一点自尊。如果继续往前追溯，在没有发达的金融市场的年代，看似平稳，但普通老百姓的避险能力微乎其微。经济人类学的学者们经过了广泛的研究，的确发现了一些部落，几乎没有任何金融危机和经济危机，但这些部落也同样没有应对来自大自然和外部社会的冲击的能力。也就是说，我们今天看似陷进重重，我们实际上却很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