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矿事故,有人包庇?监管部门,"活埋记者"! 山西宁武还要多少矿难才能警醒?


  
煤矿事故,有人包庇?监管部门,"活埋记者"! 

       山西宁武还要多少矿难才能警醒?     

在互联网上,用GOOGLE搜索"宁武矿难",约有29,700项符合宁武矿难的查询结果;用百度搜索"宁武矿难", 找到相关网页约27,600篇,用时仅0.046秒......显然,宁武县的煤矿事故之著名,已经成为不争的事实。那么,宁武的煤矿管理痛改前非,进入严格的有序管理了吗?带着这样的疑问和知情者的举报,记者对宁武的煤矿管理现状进行了数次点对点的深入调查。        

孟家窑煤矿非法生产,致人死亡 

数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矿工向中国经济时报记者透露:宁武县城关镇孟家窑煤矿,证照已经过期,却一直在非法生产;并于今年5月20日发生了一起煤矿生产事故。

6月19日白天,记者到该矿采访时,没发现出煤,但煤槽下的煤却全是新煤,而且有人在该煤堆上翻看煤质。但却有矿工证实:该矿井下三班倒,24小时生产,但白天一般不出煤,大多在晚上十点以后到第二天早上七点以前出煤并立刻卖光。尽管该矿的煤层采区不好,每天也出煤十车多左右,估计每天产量在三百吨左右。 

提到该矿的矿难,俩位知道内情的矿工说:即使5月20号发生事故以后,煤老板就当没发生这事一样,一直在照常生产。他们说:20号中午两点发生的冒顶事故,是在换支撑柱时发生的意外:被砸死的刘常华29岁,当时他正在换支柱,一块一吨多重的煤块直接砸到他的身上,等到把人从煤堆里刨出来时人已经死了。他和他老婆都在矿上打工,还有一个一岁的女儿,死后矿上赔了他家31万元。同时被砸伤的江兵,大约24岁,当时江兵正坐在离刘常华不远的地方,被冒顶落下的支撑木砸到身上,被救起时腰、胳膊、腿都被砸坏了,现在正在住院治疗,听说被老板转移到了太原。他们两个都是四川宜宾人,平时闲聊时得知,刘常华家挺有钱,有几十万的家产,本来他是不用来挖煤的,谁知遇上这么个倒霉事。 

知情人还告诉记者:该矿大约有50多个矿工,其中绝大多数是四川人,还有湖北和陕西人,井下三班倒,每次下去10多个人,井上的辅助工两班一倒,每天工作十二个小时。不少矿工反映,该矿的老板和工头非常苛刻,动不动就扣钱,如果从井下提前出井三五分钟,就扣五百元钱。应该是每月15号开资,现在已经20号了工资还没着落。 

记者查看孟家窑煤矿的证照时发现,该矿不仅"六证不全",而且挂在办公室墙上的《安全生产许可证》、《煤炭生产许可证》和《山西省煤矿安全生产基本条件评价核准书》都已过期。 

令人奇怪的是,位于宁武县城关镇(现改为凤凰镇)的孟家窑煤矿,却属远在60公里外的东马坊乡政府管理。记者驱车前往东马坊乡政府采访时,发现本该是办公高峰期的下午三点钟,东马坊乡政府的大院内却十分冷清,只有一个通讯员在办公室看电视,一个乡秘书在睡大觉,再也看不到其他人。当问起领导电话时,李姓秘书让我们看外面的黑板,果然有乡书记马国贞和乡长杨建堂等乡领导的电话号码,但记者拨打时却发现杨乡长公布的手机号竟然是空号,其他乡领导的手机不是关机就是无人接听。 

  矿难后不见监管人,有人包庇? 

记者在查看孟家窑的证照时,就有位自称不是负责人,却要看记者证件的人说:全县的煤矿都这样,都没有把手续办全,还不都在照样干? 

记者在该县阳方口镇的一条山沟排查发现,榆树坡煤矿的《营业执照》已过期并已申请变更,《煤炭生产许可证》也过了有效期。但记者看到的却是在所谓的"复工"期间,该主、副井都在大量的出煤,据出煤量判断,应该是在正常生产;而在离大路较远的南岔煤矿,记者看见一位矿工背着三大包散打包炸药在路上行走,大概有百十斤,从炸药库到矿井,估计有200米。而这违反了"矿用炸药的运输,需使用专用的炸药运输箱,运到井底的放炮地点才能开箱使用"的规定。不难看出,违规违法生产的现象,在宁武已是遍地开花。 

   2005年7月2日,宁武县阳方口镇贾家堡煤矿发生的致36人死亡、11人受伤特大瓦斯爆炸事故,酿成了世人皆知的"7.2矿难"。"7.2矿难"发生后,曾有媒体深刻分析矿难发生的原因。而谈到当地相关监管部门的责任时,该县的"抢险指挥部"如何演绎成了"瞒报指挥部"成了人们关注的焦点。 

诚如斯言,不但记者已经核实的孟家窑矿难得以瞒报,该县圪廖乡榆林沟煤矿6月9日发生的矿难,也被隐瞒了起来。 

6月9日,圪廖乡榆林沟煤矿发生了矿难,致圪廖村村民宗明宽死亡,13日就草草下了葬。 

据该村村民介绍,死者宗明宽,男,现年39岁。他家中共有兄弟三人,他是长子。他娶的老婆是个东北人,养有一个一岁左右的男孩,他的老母亲仍然健在。 

到达圪寮乡榆林湾煤矿时,天空下起小雨,矿工正在紧张的工作着,矿上的领导们却都不在。一位叫弓满满的乡政府派驻坑口监督员让记者到乡政府找书记或乡长。我们赶到乡政府时,看到的是一派繁忙景象,民工在紧张工作着,硬化乡政府大院,又和东马坊乡一样,开始只有乡党委会议室有一个不愿给我透露姓名的工作人员,上班时间在玩QQ游戏,其他办公室基本没人,而且乡领导都不在。 

       在宁武安监局采访,"活埋了你"! 

6月20日,记者赶到宁武县安监局采访时,该局办公室的一位女同志要求去县新闻办开介绍信。 

第二天早上,当记者拿着该县新闻办的介绍信,再次来到宁武县安监局时,昨天接待记者的安监局办公室女工作人员李霞却告诉记者,局长下乡了,她也没法联系上。 

当记者索要局长王秀奇的电话时,李霞却说"这是保密的,不能告诉你们"。李霞还指着坐在她座位上的一个男子告诉记者:我们都是干事,不能代表局长。 

当记者问李霞:昨天已经告诉她联系好局长,要采访,今天怎么就又不见了?她什么时间能联系上局长时,坐在李霞办公桌旁的那个男子,却叫喊起来,还反问记者:你什么时候能把你们新闻出版局的局长叫来?还说记者在这儿闹事,乱咋呼人,并说他没有联系局长的义务。此时李霞对该男子的歪理不予制止,却劝诫记者说:这是办公室,你要注意影响。当记者希望李霞尽快联系局长、要尽快完成采访回去时,那名男子又蛮横地插话道:回去了你还可以再来。当记者告诉他这不关他的事时,那名男子威胁说:你跟我走,我活埋了你!...... 

当记者严厉质问他的名字时,那名男子狠狠的高喊到:我叫高建平。 

"行了行了,你去吧,啊呀"在李霞的边推边劝下,他大摇大摆的走出了办公室。当记者再次核实高建平的身份时,李霞却又改口说:他不是我们单位的,是底下过来办事的。当记者问高建平是哪个单位的时,李霞说:我不能告诉你。后来记者提到竟然有人在安监局的办公室高叫要活埋人时,她又笑着告诉记者:他是下面的,不知道具体是哪个煤矿的。记者告诉李霞十二点以前要回太原,希望尽快联系她们的局长,给我们一个答复。李霞说:可能联系不上,煤矿都在山上。但她表示会尽量联系。 

但记者几经周折,终于找到了宁武煤炭管理局的张局长,他告诉记者,孟家窑的矿难,至今没人上报,但该局接到了群众的举报,已经于17日成立了调查组,调查结果现在还没有报回来。对该矿拖欠工资的事,张局长说不归他们管。而榆树湾煤矿矿难一事,张局长说他对此事不清楚。 

对于孟家窑煤矿证照不全仍然生产一事,张局长说,该矿是采改矿,被吊了安全证和煤炭证。但他们只要有采矿证就行了,办了开矿证就进入了工程建设期,经过1-6个月的建设,审验合格后才能正常生产。 

但对该矿每天大量出煤的事实,张局长说,开拓工作面以出煤为辅,但并非不能出煤,允许工作面推进,就是能试生产。但当记者问到如何鉴别煤矿是否借复工之名、行生产之实时,张先说可以按核准的产量计算,随后立即说,该矿已经申请验收,安全检查已经进行,然后就顾左右而言他。 

随后记者跟该县的领导通了电话,县委书记李树东一听记者报完单位名称,就挂了电话。县长郭宝厚听记者说完在安监局采访不能见到领导、反而有人叫嚣要活埋记者的事后,说让安监局长联系记者,但直到记者离开该县,仍未等到该县任何一个干部的电话。 

         旧事未了又生新事,谁该担责? 

当记者正在整理宁武县的瞒报稿件时,又接到有关该县的群众举报:山西省宁武县地方国营陈家半沟煤矿,6月29日发生一起冒顶事故,致陈半沟村村民侯冠英死亡。 

记者当即驱车到宁武县化北屯乡陈半沟村采访,当地多名村民证实:在宁武县地方国营陈家半沟煤矿(当地人简称为"陈家半沟三坑")井下干活的侯冠英,确实于29日晚20时许,因冒顶事故死亡。 

采访中记者还了解到,32岁的侯冠英是从山那边的西马坊搬过来的,来了有4年多,家里有老母亲、妻子和三个孩子,两个女孩一个男孩,大姑娘约8岁,老二是个6岁左右的小男孩,而最小的姑娘出生才没多久。侯冠英没有火化,是前两天才下的葬,出事后他母亲就住到他老家西马坊乡跑水沟的姐姐家去了。    

记者从村里出来,直奔发生事故的陈家半沟煤矿。到陈家半沟煤矿大门口被一群不明身份的人挡住,其中一人自称是看门的,看完记者的证件后,就以采访必须拿宁武县新闻办的介绍信、煤矿老板不在,安全矿长、生产矿长下井了,煤矿没发生任何事故为由,阻止记者的进一步采访。 

化北屯乡的一位干部告诉记者,该矿是县里的直属矿,不归他们管,要记者去找县煤管局。 

        当记者再次来到宁武安监局的时候,却发现该局的王局长又不在。李霞和另一位女同志在值班,她告诉记者,局长又下乡了。当记者说明不但上次的几个问题要找王局长核实,还有新的问题要采访局长时,她还是不紧不慢的说,我尽量给你联系吧,约记者第二天早上再来。而该县煤炭局人员称,张局长随县长下乡检查去了。 

     第二天早上,当记者第五次来到宁武安监局的时候,终于在局长办公室见到了王秀奇局长。他说,孟家窑矿难的事,他没有接到过举报,而且没有一家煤矿上报过矿难。但记者提醒他,同在一个楼办公的煤炭局接到了举报时,他说各是各的事。而对榆林湾煤矿的事故,他说接到了举报,而且已经着手调查,但对哪一天成立的调查组,他竟然记不清了。而6月29日陈家半沟地方国营矿的事故,有人举报到了县里,他们已于7月6日成立了调查组。当记者问到,榆林湾的矿难发生在一个月以前,为什么至今没有结论时,王局长说他们在按程序办,但具体的程序,他也说不清楚。 

当记者问到煤矿的炸药应该咋样运输才合乎安全规程时,王说那就按规定办,但对具体的规定,他也不懂。他告诉记者,他原来是搞审计的,才上任不足两个月。而对在该局办公室,高建平叫嚣要活埋记者一事,王说他没接到李霞的汇报,却声明高建平不是他们的人。当记者要王留下电话的时候,王说不给留。他说宁武县的事,他怎么能全清楚?记者告诉他作为安监局局长,宁武安全监管的事他应该最清楚时,他说他管的是大安全,只是履行安委办上传下达的责任,有些情况他也不清楚,但县长清楚。 

但当记者拨打郭县长的手机时,一直只能听到关机的语音提示。 

记者采访宁武煤炭局的张局长时,他声称县长要他去城关开会,县长9点钟就已经在等着他了。他告诉记者,孟家窑的事故,东马坊乡已经做出了调查结论,材料现在就放在他的办公室,但他要看过后才向县里汇报。当记者要求他安排办公室的人员提供该材料时,他声称没时间,就坐上车一溜烟跑了。 

...... 

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记者先后调查了宁武县的三起致矿工死亡的煤矿安全事故。当记者到发生事故的煤矿实地采访时,看到的情况却是:都在正常生产,而且普遍存在六证不全或过期现象。而作为监管部门的安监局、煤炭局,对这些事故竟然或者毫不知情或者长时间调查而无任何结论,唯一的一份非正式结论又不公开示人。当地乡、镇政府也躲躲闪闪、含糊其词。 

记者的调查证实,三起矿难无一例外都存在着瞒报现象,而记者不知道的煤炭事故到底还有几起,却不得而知。 

那么这些部门和人员为什么要瞒报呢?,"7.2"矿难发生后,曾有文章指出:"他们瞒报的内在动力,在于深层次的官煤勾结问题,因为事关官位;出了事故,死人太多,起码会受处分,甚至会丢官;而另外的原因就是,一些人肯定可以从中得到好处。例如那个市救护大队的副队长徐伟明,就三次从帮助煤矿承包方处理事故的浙江人吴某手里拿钱,其中他自己三次一共得到93500元。现在从县委书记到矿长,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瞒报,说明在这里,瞒报风险很小,简直是他们的习惯做法和成功经验了。成本,就是一旦暴露,他们将受到何种处置。如果瞒报一旦暴露,则受到的处置比不瞒报会严重若干倍,就会震慑瞒报者三思而后行。现在大家如此轻易地选择了瞒报,正说明,即使瞒报被发现,其成本也是不大的。正因为如此,才使他们瞒报的冲动得以变成现实。" 

我们不禁要问,作为煤炭大县的宁武,还有多少矿难要瞒报?在安监局疯狂叫嚣"活埋记者"的人究竟是谁?谁在后面撑腰让他如此猖狂?虽然当时记者就告知了郭县长,而截至记者发稿时,却未得到任何答复。宁武县怎样才能够彻底警醒呢?在我们的心里留下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本报记者  费建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