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来营救李西闽?
(本博文根据几位当事人回忆做了一些事实性调整)
【5月14日】
今天整个下午,都在为好友李西闽的命运担忧。
他在成都彭州县龙门山镇九峰村一组洛河桥的鑫海山庄的五层楼上写作。
12日下午,公寓楼在强烈的地震中整体倒塌。
据逃出废墟的山庄管理人员说,他在13号中午听见了西闽的呼救声,发现他被巨大的混凝土块压住了肩膀而无法脱身。但声音比较洪亮,显示身体状况良好。管理人员找来几个帮手,发现根本无法施救,又去找来十几个人,结果被县政府的人阻拦,并且将被所有施救者强行带往彭州县城。理由是彭州化工厂发生严重液氮泄漏,必须立即疏散。
我找到成都诗人蒋蓝,请他设法营救。他先是打算自己驱车前往,在获知所有通往彭州的大桥和公路全部中断之后,转而寻找成都军区的朋友,希望从那里得到帮助,结果获得了更坏的消息:彭州地区已经由济南军区接管,并且加以封锁,任何人不得入内。
蒋蓝随后又告诉我,已经有人联系了四川人民广播电台,现在正在反复播放关于著名作家李西闽的消息,并且希望附近的解放军部队能够前往营救。
今晚,我一直在拨打四川人民广播电台的直播热线028-86750077,希望能够借助这条热线,从听众那里获得他的下落。但对方一直是忙音,根本无法拨通。
从5月12号下午到现在,他已经被困在废墟达50多个小时了。一位以写恐怖小说著称的作家,现在面临着生命中最恐怖的时刻,而我们对此却无能为力!
我感到极度的无奈和焦虑。
惟愿上帝保佑这位被恐怖压倒的兄弟,也保佑所有那些在地震中饱经创伤的人们。
【5月15日】
今晨拨通了路金波的电话,他告诉我中午前后可能会修复一座桥梁,而据说韩寒正在成都等候,准备进去救人。
我告诉金波,仅凭三两个人是无法撬动混凝土块的,需要更多的人手。我再次拨通蒋蓝的手机,希望他能跟韩寒和金波联系,组织更多人联手营救。
10:40 蒋蓝来电说,他找到了鑫海山庄的老板赵玉刚先生。他本人的哥哥和嫂子也被压在废墟里。今晨,他已经组织了一支营救队赶赴现场,估计现在已经抵达。半小时前,他又组织了第二支营救队出发。蒋蓝的意见是,外地志愿者先不要行动,因为当地已经戒严,外地人根本不能入内,假如强行进入,有可能会被逮捕,不如耐心等待。
12:15 再次接到蒋蓝的电话,他说赵先生的手机已经关机。对救援队的情况,无法确认。而天涯上流传着一名志愿者席先生发出的消息称,李西闽已经获救。我对此如此顺利的营救感到怀疑。
12:30 接到颖华的短信,说已经联系成都市公安局负责宣传的朋友。几分钟,我的手机响了起来,一位成都公安局的朋友来电说,经过跟抗震救灾指挥部联系,他们确认前往九峰村的救援大队正在赶往现场的路上,并表示一旦有新的消息,将立即通知我。
12:45 跟西闽的妻子通了电话,她正打算跟西闽弟弟一起前往成都。
13:26 接到朋友的短信,转告一个记者在彭州Q群上发出的信息称,说前往九峰村营救村民的救援队,因道路中断而受阻于银厂沟口十公里处。我的心情再次沉重起来。
14:38 看到韩寒博客上的文字:“我们于上午已经基本放弃了营救困在银厂沟的一名被困的生还作家的计划。经过考量我们不具备那个能力。希望救援队和吊车早日到那里,道路早日打通。”
彭州一带最初被当局“忽略”,导致严重的抢救延误,十万人被困在里面,生死未卜。据说温家宝为此震怒,还摔了电话,这才有救援队的姗姗来迟。但由于桥梁坍塌和道路毁损,重型器械无法进入。救援队到现在仍在路上,等待路桥的修建。而大批生命则在等待中流逝……
17:30 跟蒋蓝通话,他已经从赵先生那里获知,目前组织的两支私人救援队正在现场抢救,用风镐打洞,指望能输送必要的水和食物。但情况正在逐步恶化。首先是由于余震不断,倒塌在悬崖边的房屋正在向河中央滑动。西闽的身体原先还可以被看见,但现在已经隐没在水泥柱下,而且压在他身上的混凝土还会对他的身体产生进一步压迫。由于时间已经很长,西闽的声音变得十分微弱,危在旦夕。另一方面,拥有重型起重机的救援队,被继续阻拦在8公里以外的地点。虽然桥梁已经修复,并且在继续修复了长达6公里的路面,但后面还有8公里的道路,几乎完全毁坏,修复难度极大,所以今天解放军救援队已经没有可能进入该地区。西闽必须尽快获得食品和水并熬过今夜,甚至熬到明天和后天。这是何等漫长的期待啊!
赵先生的哥哥、嫂子和表嫂可能都已经遇难。他表示自己已经尽了全力。在这场地震中,尚未开始营业的整座山庄化为废墟,2000多万投资变成泡影,他心中充满了无限的悲痛。
18:00 西闽妻子短信,说已经到达成都,并且直接前往彭州。
18:28 接到西闽妻子短信:西闽已经被救出!如果这个消息确实,那应该是我这些年来最高兴的时刻!!!
18:32 接到蒋蓝电话,说已经被送到成都医院。
18:35 接到一梅的短信并看见留言,西闽的战友易先生和志愿者席先生找到了附近的空军救援队,而后把他从危险的悬崖边拯救出来。
19:30 接到西闽妻子短信,说西闽只有些轻伤,并无大碍,精神不错。她替西闽感谢所有关怀和给予帮助的朋友们!
看见了许多网友的留言。也看见了叶开、王干兄和有顺弟的留言。感谢各位朋友的关怀和努力。
对我设法营救朋友的做法不满的个别网友,请允许我告诉你一个最简单的道理:
对全体受难者的“博大”关怀,请从自己身边的人做起吧!
请做自己应做的事情,做自己能做的事情!
(本篇博文已经完成使命,从现在起不作更新。此后的李西闽“下文”,均属个人隐私,本博不再透露)
请关注下列营救帖
新浪:http://blog.sina.com.cn/s/blog_4e05ddba01009f6m.html
天涯:http://cache.tianya.cn/publicforum/content/culture/1/273895.s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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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西闽最近更新的博文——
我在黑暗中大口地呼吸着,胸口像是被压了一块沉重的石头。我看不清任何东西,我只是听到一种细微而且阴冷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李西闽,你已经死了。”我怎么死了?我清醒地感觉到我还活着,自己的思维还是那么的灵敏,只是我浑身不能动弹,整个身体像是被捆住了。是谁在和我开玩笑,说我死了?
阴冷的声音消失后,我眼前有了光亮,那是惨白的光亮。我想从床上爬起来,可我的身体还是动弹不得。突然,我听到了呼天抢地的哭声,房间里一下子涌进来很多人。他们中有我的父母,有我的妻子和儿女,有我的弟弟,有我的朋友,还有一些模糊的面孔。亲人们都在痛哭着,有人在说:“人都死了,哭也没有用了,节哀顺变吧。”谁死了?我大声地问。可是没有人回答我。过了一会,有两个穿着白麻布的梦面人走到我的床前,抬起了我。其中一个人说:“这尸体好沉呀!”这时,我才明白过来,是我死了。我大声地喊叫:“我没有死,我没有死,你们要把我抬到哪里去——”没有人能够听到我的话,我的亲人们还在痛哭着。那一刻,我的心变得冰凉。
我被抬到了屋外,那里放着一付黑漆棺材。我被那两个人放进了棺材,我听到有人说:“可惜呀,年纪轻轻就死了!”这些人怎么如此荒诞,我没有死,我怎么会死呢!尽管我身体无法动弹,但是我的思维还是那么的清晰,人死了怎么可能还有思维呢?我还能够喊叫,可这些人怎么都想聋了一样,听不到我说话了呢?过了一会,我看到一个人走到棺材面前,她低头看着我,脸仿佛离我很近,我却看到她的脸白茫茫一片,她轻轻地对我说:“你一路好走——”然后,她的一滴泪水掉到了我的脸上,我还感觉到了泪水的温热。她是谁?我不知道。她说完话后,我眼前一黑,就陷入了万劫不复的黑暗之中。我听到了钉棺材板的声音,我突然身体能动了,可我的挣扎和喊叫无济于事,谁也感觉不到我还活着,钉棺材的声音还在沉闷地响着,亲人们的哭声也还在继续。那一刻,我真正的绝望了,我有种被活埋的感觉。
我难道真的死了?
我的挣扎和呼喊是我的魂魄在做最后的努力?
我在冰冷的黑暗中大嚎起来,我不相信我还会嚎叫,我相信我的嚎声里充满了对生活的眷恋,这个世界上还有我深爱的人,还有我未写完的书稿……可一切刹那间和我隔绝了,我的身体在往下沉,在一个深不可测的黑洞里缓缓下沉,离现实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我醒过来,浑身被冷汗湿透了。我坐了起来,在黑暗中沉重地呼吸。我没有死,我是做了一个噩梦。我只是在梦中死了。我来到了书房,点燃了一根烟,死亡的恐惧在我的吐出的烟雾中消失,此时,我的心平静如水。我打开电脑,记录下了这个关于死亡的梦。我想,假如我真死了,我会像现在一样平静,因为死并不可怕,它只是我在另外一条道路的开始。死亡其实就是那么真实,随时可以触摸得到。活着才是最大的恐惧,因为你要面对许多你不想面对的丑恶以及复杂的人心,还有突如其来的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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