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比男人更高贵


711日晚,中央歌剧院么红的一曲《茶花女》,荡气回肠。

嚼着悠长的旋律,夜读刘小枫在《拣尽寒枝》中勾勒的西美尔,感觉这个茶花女极度体现了西美尔笔下的“女性品质”。

作为男人的西美尔认为,女性“更倾向献身日常要求,更关注纯粹个人的生活”。人的生命本质上是一个献身过程,女人的献身不像男人那样,指向某种纯粹客观的东西或抽象性观念,而总是指向生命的具体性——“一种时间性的、似乎一点一滴的东西”。女人的生命直觉就在生命本身当下的流动中,不像男性的生命直觉那样置身这种流动之外。……

就身体感觉的性别差异而言,男人身体的性别感是一种行为,性别感在女人却是自己的身体本身。性别差异对女人而言是自为的,就是女人的女人性本身。“女人生活在存在与女人存在最深刻的同一中,生活于自在地规定的性别特性的绝对性中。这种性别特性,就其本质而言,不需要同异性的关系。”男人性只有在两性关系中才能实现,或者说需要女人才能实现,女人性在原则上并不需要男性就可以实现自身,“在女人自身中就已经包含了性的生活”。所以,男人的性别活动看起来似乎强烈得多,其实追女人不过是男性的生活兴趣之一,容易激动的性感觉不过是生命的部分功能。对于女人恰恰相反,性别活动是生活因素本身,性感觉是生命的整体。(页634

既然茶花女是自为的,为什么她还要铭心刻骨地追求那个男人?这是因为,人是“二元性的生物”,每一性属的人都需要自己的对立面,从性属的对方来规定自己、找到自己。人这一生物分为两性,表明人类这一物种是“终极性分裂”的存在:“这一物种的要素永远相互寻找、相互补充,决不会克服它们的对立面。”

然则,男人找女人和女人找男人还是不一样的:

女人需要的是具体的男人,男人需要的却是抽象的女人——在性行为方面,男人可以觉得只要对方是女人就得,女人却要看对方是哪一个男人。“男人只需要一种完全普遍的兴奋,只是一般性地依恋女人”——或者说,男人可以因女人而普遍兴奋,女人的兴奋却只为确定的某一个男人勃发。

作为男人,西美尔对男性品质下了这样的判词:男性追求的不是生命整体,而是生命的载体;不是灵魂本身,而是灵魂的功能;不是存在本身,而是存在的方式——结论是:女人比男人更接近存在,从人的纯粹性而言,女人比男人更是人。(页645

刘小枫说,西美尔的这些论点令他想起舍勒的说法:“男人感到与自己的身体有一种距离,好像牵着一只小狗”……“女人是更契合大地、更为植物性的生物”,“女人像娴静的大树,男人就像树上乱嚷嚷的麻雀”……

既然如此,迄今的历史文化作为男性文化,就不构成一个令人赞赏的事实,女性文化运动的真实意义就等于一种新的贵族统治诉求。所谓贵族统治,就是“真正由最好的来支配”。既然女性品质比男性品质更富有灵魂的财富,当然就比男性品质“好”,因而,文化领导权就应该交给女性。所以,对于西美尔来说,女性运动比工人运动的意义要深刻得多。

可惜的是,多少年来,我们只知马克思,而不知西美尔。

女人比男人更是人,这种评价,鞭辟入里,我们男人该怎么办呢?不要紧,我们还可以在两个地方聊以自慰。

其一,不是所有的女人都比男人高贵。至少,由于迄今的文化完全是男性的,它往往抹杀了女人生而有之的高贵,有意塑造了她们的卑贱。我们老家湖南的俗语说,妇人心,门头钉,皂角刺,蓑衣针。女人既被男人捏成这般,男人被女人扎着也是咎由自取。

其二,男人依然保留对女人的命名权。想想看,对女人看得如此透的依然是男人,西美尔、舍勒(不是马克思)。女性不仅生活在男权统治的现实中,而且生活在男性话语的书写中。什么时候女性学会了在琐碎现实与至高爱情的不同领域内设置男人的命运,建构自己的女性理想,归结一言,即学会了如何给男人命名,那么,我们男人的末日就真正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