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给人的第一印象是脸大
熟了,才发现她的嘴比脸还大
看见她用"大嘴巴"作为自己的ID,我乐了,能够用寥寥数字将自己的那一点特质抓住,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这似乎可以确定,她对自己有清醒的认知.
我喜欢她这张大嘴巴,既能数落他人,也可调侃自己,臧人否己,皆不含糊.她是一个很容易一见钟情的人,同时也很容易将异己分子打入冷宫死牢.
譬如她一见郑一楠,就策动人家读博:读吧读吧,我们一起读.还像捡到宝似的,逢人便拿出来显摆:是吧?郑一楠这小子真不错!这时全然没有一点名记的样子,倒像幼儿园里流着涎水追在小哥哥身后的小丫头.
譬如她一进210房间,见室友湘抱怨这处脏牢骚那儿差时,就匆匆忙忙落荒而逃,闪进了我的房间.
就算是差,该马虎一点的就马虎一点,硬是就在那儿得得得得的.湘得得的样子我是没看见,但看她得得得得的神情令我哈哈大笑,这又是一个穷人家粗放粗养出来的穷孩子.
门当户对是多么的重要,一个细节的背后展示的是一个人的生活背景.大嘴巴不是从学院考出来的记者,她是从江西走出来的.
"当年没钱上不起学我伤心得要死.我的分数在那一片是最高的."至今说起,她都抑制不住一脸的苦大仇深.
小地方的穷孩子如果不能跃入高校,通常则有两条出路:男的参军入伍,女的教书讲课.这两条路并不是对所有的穷孩子铺设的,同样是千军万马独木桥,大嘴巴个子不高,扎在人堆里就像是一只大号的皮球,圆鼓鼓,滑溜溜,别人挤得头破血流时,一不小心她已经滚到了桥的那端,当上了老师.
与她那一拨挤上独木桥的同行,现在大都还在江西当老师,她自己逃跑出来了,越跑越远,最后跑进了上海《文学报》做了一名记者。这些年跑下来,文学圈里的那些事那些人都在她的那张大嘴巴里,有的成了文字换了稿费,有的作了谈资当了笑话,有的还没有发出声音。
她的文字劲道,其铿锵之调仿佛不是用键盘敲出来的,而是直接从录音机里截下来的,也是花椒面胡椒粉辣椒末的味重得很,全然不似她面团一样的脸
我们说起“名记”二字时,她却忽然说:哪个要唦,如果有人要我真想把自己卖了,文字这碗饭哪是人吃的。低调低调。当介绍她正在进修博士时,她的一只手便不自觉地扬了起来,脸上笑开一朵花:高调高调再高调。读完博士后,她决意到某个靠海的城市的高校,做一名老师。
湘属学院派,端着传媒的碗,在中央电视台综合频道.碧荷一样的衣衫轻盈地挂在她的身上,妆却画得很重,她安静地坐在宾馆大厅的沙发上,与一排陌生的面孔并列成一长条,见有人走进大厅便平视过来,但跳起身的却是她身边另外的女子,终于看见一个熟面孔了,大厅里暂时又热闹了几分.我一见她便觉得自己是不是走进咖啡厅里去了,有一种脚步不由得偷偷往后缩的不自信,但还是咋咋呼地走上前去,伸出手,互报姓名之后,则又无话.
和大嘴巴在一起便不同.一个地名或人名或其他什么小碎纸片就能让她合不拢嘴,那嘴一张开,转得就像工地上的搅拌机似的,砂石水泥都不嫌塞牙,热烘烘地能把一旁站着的人都卷进去.
但并不总是这样.
第一次见她是在某书稿交易笔会上,因为与主办方沾点亲带点故,我便被临时抓去充当工作人员负责接待记者.说是接待,其实不过是与记者们通通电话确定他们都能到会,然后将新闻通稿及相关资料发到他们手里,之后我便继续摆出一付作客的姿态.她在人群中采访,偶尔撞入我的镜头,两个人也只是远远地一笑.
原来都不敢跟你们说话,怕你们跟主办方是一伙的,说话不方便.交易会究竟价值几何?大嘴巴用她一个记者的笔提出了质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