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思想批判》第2章第1节:关于《黄帝经》产生时代的判断


 

 
 
 
第一节   关于《黄帝经》产生时代的判断
 
 
 
中国的古典哲学思想理论,在以图案性卦画为载体进行历史传承,跨越了无文字历史上漫长的时空,到有文字之后的历史上,人们一方面给图案性卦画注以文字,以方便学习、理解、记忆,形成了历史上《连山》、《归藏》以图案画为主、文字注释为辅的独特哲学经典。同时,伴随着文字的普遍使用,也开始有了以纯文字写成的哲学书籍。由于中国古典哲学在历史上被称之为“道”,对哲学家呼之以“道”家,那么,对于这些历史上又出现的、以纯文字写成的传“道”之书,为与《易》经有别,也就应该称之为“道书”了。
 
按着史籍记载,在先秦历史上已有《黄帝经》、《阴符经》、《黄帝铭》、《力牧》、《容成子》、《老子》、《庄子》等不同的道书传世。这类哲学书籍的出现,是一种历史发展的必然。无疑,种新哲学著作的出现,在人们学哲学上就比读《易》经要容理解得多。易读、易解,其对于民族思想所产生的历史影响就大。
 
依史籍之载,中国先秦的道书由两个时期所产生:一个是五帝时期,这一历史时期产生的道书最多。例如《黄帝经》、《黄帝铭》、《阴符经》、《力牧》、《容成子》、《黄帝泰素》等等;另一个就是春秋、战国时期,此一时期之道书如《老子》、《庄子》等。由于后人不知道为什么夏、商两代没有哲学著作产生的原因,因而也就将黄帝时期的哲学著作认定为春秋战国之际的人“伪托”为黄帝、力牧、容成的著作。事实上,此种说法没有举出任何历史依据,只是一种主观凭空的怀疑之辞。汉以来,在图书分类上,也是很不准确的。例如班固就把哲学著作分成了甚么“道家”与“阴阳家”之著。当然,这些书中的绝大部分,我们恐怕是永远都难以见到了。见不到,不能研究,也就不能凭空去谈论。
 
1973年,历史上曾失传两千年左右的《黄帝经》又重见天日,感谢出版部门印刷出版了此书,使我们得到了阅读和研究的机会,因而对它也就有了比较深刻的历史认识。所以,我们就能够对《黄帝经》进行较为细致一点的研究与探讨了。
 
《黄帝经》中,包括了《经法》、《十六经》、《称经》、《道原经》四篇。考古学家和历史学家都认为,这可能就是《汉书·艺文志》里所记载的《黄帝四经》四篇。对于其产生的历史时期及作者,学者们的认识并不一致:有的倾向于轩辕黄帝所著;也有的认为是春秋战国之际的作品;还有的人认为是西汉时期的“托名之作”,是对诸子百家道学理论著作的一个综合性归纳的……我依据自己结合黄帝史事、地名,《易》经,《山海经》,以及甲骨文的综合性研究,认为确系五帝时期的著作,具体理由如下:
 
一、《黄帝经》中有春秋战国诸子根本未谈及的哲学观点
自春秋以来直至秦统一中国,“百家争鸣”,学者之说都各执一端,从未有过能贯通百家为一体的学术著作问世,也未见过有此说的任何记载。只有秦之吕不韦所搞的《吕氏春秋》是综合百家之言而为一书者,但其不仅取自何书都有痕迹可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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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班固:《汉书·艺文志》。
 
 
 
 
 
而且其思想明显存有不一致之处,而《黄帝经》则不仅不存在这类问题,而且结构严谨,行文流畅,语言风格一致,一气呵成,显然不是某些学者所猜测的什么“综合春秋百家之言”类。这个道理也极其简明:举凡后人总结前人之说,多为前人有其说,后者才有其观点综合的体现,而不会大量出现 “前人”根本未提及、根本不理解的学术观点。例如,《黄帝经》认为治理国家必须以道学理论为指导,用以处理社会各种关系,使之得到阴阳平衡、互依、互动、互补的一个度上,由此而促进社会的文明与进步。这就是“道生法”、执道治国的理论。因此,将执政治国者,称之为“执道者”。而此种观点春秋以来不见,更未见到诸子之说有任何著作中谈到“以道立法”、将治国者称为“执道者”的。
 
《黄帝经》阐明一切法律和道德,都必须依“道理”而行制定,是历史上提出最早的法哲学理论。其论曰:“道生法。法者,引得失以绳,而明曲直也。故执道者,生法而弗敢犯也,法立而弗敢废也。故能自引以绳,然后见知天下而不惑矣。”在《十六经》中又讲“以法治国”和“以德治国”两者互为补充、互为根本的辨证统一关系:“天德皇皇,非刑不行;穆穆天刑,非德必傾。刑德相养,逆顺乃成。刑晦而德明,刑阴而德阳,刑微而德彰。其明者以为法,而唯道是行。”这些论述,将德治与法治阴阳互动、互补、互依、互存、互为己根的辨证关系说透了,也更将法律和道德之根都是依据客观自然规律说明白了。因此,法律与道德的公正性、公平性、科学性就有了哲学理论上的依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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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帝经·经法·道法》。
 
 
 
 
 
然而,在春秋、战国时期的诸子百家之说中,则不见有人对以道立法、以道建立社会公共道德标准的论述,甚至对于法律与社会道德的互引、互动、互补、互存、互依、互根关系都根本不了解:有强调必须依法治国的,有强调以德治国的,争吵不休。战国之际,梁(魏)惠王同尉缭子的一段对话就很能说明问题。梁(魏)惠王问尉缭子曰:“黄帝刑德,可以百胜,有之乎?”而尉缭子则对此问感到茫然,于是就胡乱应对曰:“刑以伐之,德以守之,非所谓天官、时日、阴阳、向背也。黄帝者,人事而已矣。”这就充分地说明,《黄帝经》产生于周代之前,而非周代之后。
 
 
 
 
二、《黄帝经》中的一些文字西周以来各种著作多有援引
《黄帝经》中的一些文字,西周以来各种著作多有援引,有的引录则明显不如原论之义确当。如:
《黄帝经·称经》曰:“亡国之祸,莫大于乱。安乐必戒,无行所悔。……善积昌,恶积丧!毋犯非义,而不信其危:荧荧不灭,炎炎奈何?涓涓不塞,将成江河。绵绵不绝,将成网罗。青青不伐,将寻斧柯。诚不能慎祸之根也。”而吕望在《六韬》之中的引用,词语得以修饰,排比句增多,然却显得啰嗦,且用之于论述守土,去《黄帝经》原文、原义已远:“涓涓不塞,将为江河。荧荧不救,炎炎奈何?两叶不去,将用斧柯。是故,人君必从事于富。不富无以为仁……”
 
再比如,《管子》一书所论治国诸事,均本于《黄帝经》之义,论之以道治国中,常原文引用《黄帝经》之语。《黄帝经·十六经·顺道》曰:“大庭氏之有天下也,安徐正静,柔节先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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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尉缭子译注》。河北人民出版社1992年版,第2页。
 
 
 
 
良温恭俭,卑约主柔,常后而不先。体正信以仁,慈惠以爱人。端正勇,弗敢以先人。中情不 战示不敢,能示不能。守弱节而坚之,胥雄节之穷而困之。”,执一毋求。形于女节,所生乃柔。是谓之‘正德’,好德不争。立于不敢,行(形)于不能。
 
       《管子·势》篇引之为:“贤者诚信以仁之,惠慈以爱之。端正象不敢以先人。中情不留,裕德无求,形于女色。其所处者,柔安静乐,行德而不争,以待天下之濆作也。故贤者安徐正静,柔节先定。行于不敢,而立于不能,守弱节而坚处之。”
 
而李耳的《道德经》则是抄袭《黄帝经·道原经》等篇,为掩饰其抄袭痕迹,刻意分散其文,颠倒语序,同时又歪曲原义,而作大量离经叛道之说。现在,我们将两者进行对照,问题就会明白。
 
《黄帝经·道原经》的原文是:
亘先之初,道同大(太)虚,虚同为一,亘一而止。茫茫昧昧,未有明晦。神微周盈,精静必熙。故未有以,万物莫以。故无有形,大同有名。天弗能覆,地弗能载。小以成小,大以成大。盈四海之内,又包其外。在阴不腐,在阳不焦。
 
一度不变,能适跂蛲:鸟得而飞,鱼得而游,兽得而走,万物得之以生,百事得之以成。人皆以之,莫知其名。人皆用之,莫见其形。一者,其名也,虚其舍也;无为,其素也。和,其用也。是故,上道高而不可测也,深而不可测也。显明弗能为名,广大弗能为形,独立不偶,万物莫能之令。天地阴阳,四时日月,星辰云气,跂行蛲动,带根之徒,皆取〔以〕生,道弗为少;皆反焉,道弗为益多。坚强而不溃,柔弱而不可化,精微之所不能至,稽极之所不能过。
 
        尽管李耳抄袭《黄帝经》,采取了割裂原文、颠倒顺序、千方百计作不适当的辞语修改,且又故弄玄虚,以掩人耳目。但是,其抄袭的痕迹依然历历在目。如:
将《道原经》中的“独立不偶”抄为“独立不改”;将“万物莫能之令”抄作“天下莫能臣也”;将“万物得之以生”抄成“万物得一以生”;把“莫知其名”加“吾”以彰显自己:“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把“道弗为少,皆反焉”改成“反者道之动”;对于“茫茫昧昧,未有明晦。神微周盈,精静必熙”文义,则胡乱诌之曰:“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窈兮冥兮,其中有精。”这,也算得上一椿怪事:无形抽象的自然规律,在李耳的口里,竟然变成了“有物”和“有象”!不知道其中有没有俸禄银子?
所以,《黄帝经》的思想实为春秋、战国之际诸子之说的思想之源,而非其流。
 
三、《黄帝经》为先秦诸子之说所本
       《黄帝经》举治国事例而讲道学理论,此正是道家之根。道学的最基本理论是建立在事物分阴阳,阴阳异性相引、同性相斥的基础之上的。这便是“一阴一阳之谓道”的意义。故《称经》言:“凡论,必以阴阳为大义”,此是阴阳家所本;道乃“万物得之以成”,“顺之者昌,逆之者亡”的自然法则,故《黄帝经》论治国,要“上知天时,下知地利,中知人事,善阴阳之为用”,要“顺道”、“正德”、“名理”、“成法”、“良温恭俭……体正信以仁,慈惠以爱人”,要“兼爱无私”,“节民力以使”。因为,“节民力以使,则财生”,“兼爱无私,则民亲上”,“黄金珠玉藏积,怨之本也;女乐玩好燔材,乱之基也。”
 
所以,儒家讲仁者爱人;名家以辨名实;至于墨子之说,除了其谈弄神鬼迷信之语外,其“修身”、“亲士”、“尚贤”、“兼爱”、“非攻”、“节用”、“节葬”等思想,无一不是来自《黄帝经》。故,我观墨家之说,实为儒家的一个不同学派而已。
 
《黄帝经》开篇第一句话,就是“道生法”,法家之根在黄帝的以法治国观点,然而则走板眼之处多有:不是依客观事物规律制定法律,而变成了以统治者之需、帝王喜好而制定法律,使法律完全变成了统治术,商鞅的观点就是例子:“以善民治奸民者,必乱至削国。以奸民治善民者,必治之强国。用诗、书、礼、乐、孝、弟(悌)、善修治者,敌至必削国,不至必贫国。”此已嬗变为离经叛道之说了;而医家是对中国古典哲学理论联实际学习、应用最好的。《黄帝内经》就是实例。
 
古代的史家也都认为春秋、战国以来诸子之说皆本于黄帝及老子的思想。如:“申子(不害)之学本于黄、老而主刑名”,“韩非喜刑名法术之学,而归本于黄、老”,慎到是“学黄、老道德之术”……
 
四、《黄帝经》为我国产生最早的纯文字道书
我们从《黄帝经》的行文上看,各篇之间为一种与《易》道哲学相同的思想所贯穿,先后有序,通篇言简而有韵,浑然一体,丝毫找不出总结他人之说的痕迹。其理论没有春秋以来诸子之说的失偏之处。若说总结他人之说,则管、老、孔、孟、庄,都无能力作到这一点。特别是对黄帝时期历史人物之称,既无后人以称前史之中的笔法,而且其称呼又多有独特之处。如称蚩尤作“之尤”,此与苗族歌谣中相同;呼力牧为“力黑(墨)”。力牧,春秋时有少数古籍记为“力墨”,战国以来的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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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君书·去彊第四》。 
 司马迁:《史记·老庄申韩列传》。
 
 
 
 
 
籍多以“力牧”记之。此足证《帝王世纪》中说“黄帝梦大风吹天下之尘垢”而得臣风后,“梦人执千钧之弩驱羊万群”而得臣力牧,是望文生义的胡编!同样,《黄帝经》中说到青阳,也是直呼其名:“力黑(墨)曰:‘战数盈六十,而高(此是误将青阳书为高阳)阳未失。”此与黄帝战蚩尤之后派青阳到少昊之地施治是可以互证的。凡此,又证明《黄帝经》乃黄帝时书。
 
综上所析,我认为《黄帝经》一书产生于黄帝时期是没有疑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