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匡政:别让“钱学森之问”成了无解的谜语


叶匡政:别让“钱学森之问”成了无解的谜语

 

   安徽11名教授联合《新安晚报》致信教育部部长袁贵仁的消息,使“钱学森之问”再次成为国内热议的话题。钱学森去世,诺贝尔奖揭晓,教育部长换人,都引发了人们对中国教育体制的拷问。然而至今,人们仍然无法预知中国教育变革的春天,何时才能来临。“为什么我们的学校总是培养不出杰出的人才?”,对于中国教育来说,似乎也成了一道无解的斯芬克斯谜语。  

    钱学森晚年,是中国教育改革积极的鼓吹者和推动者。他提出的“大成教育理念”,已在西安交通大学开始了教学实践,这些理念对今天的教育体制改革很具启示性。钱学森的教育思想,有一个重要的核心,就是通才教育观,所谓“集大成,得智慧”。他一直强调大学教育既要通,也要专,只有学生的跨学科知识掌握得越充分,创新与发现的能力才能越强。所以他认为不仅理工科要跨学科,还认为理工科还需和文科相结合。对一个创造型人才来说,科学培养的逻辑思维和文学艺术培养的形象思维,就像是创新所需要的一对翅膀。    

    这些理念,无疑和当下教育体制中所弥漫的功利主义气息,完全不同。钱学森的这些教育理念,在解放前的很多中国大学,就已成为通识。比如曾担任过清华大学校长的梅贻琦,他的教育思想就由三部分组成,除了教授治校和学术自由外,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通才教育”观。所谓通才教育,就是自由教育,他认为学生在高等教育中,要全面学习自然科学、社会科学和人文科学,重要的是培养学生面对生活和生命的人格。他认为通重于专,专识解决的是就业,而通识则涉及生活的方方面面。职业再重要,也只是生活的一部分。 

    钱学森和梅贻琦的这种通才观,也与儒家的通才观有关。“学”在孔子的字典中,是指修习一种完整的人格,他是坚决反对只把学习当作谋生的手段的。所谓“君子不器”,他很早就注意把这种人格之“学”与工具性知识分开了。孔子期望学生,能将学习视为生命存在的一种方式,甚至是生命的目的。他看重的是学者如何通过学,来使自己的生命变得更为丰富。所以他说,学而能不想着俸禄,是不易得的。“学”在上古时,就有“觉”的意思。然而让人悲哀的是,在孔子那个时代都明白的教育常识,在我们今天的教育体制中,却已难觅踪迹。如果我们对教育只抱着工具主义的态度,那么教育出来的学生,除了成为小技术官僚,又怎敢遑言世界级大师。  

    钱学森的教育理念,还有一点就是对“民主学风”的倡导,他认为这是培养创造型人才的关键。他多次以他在加州理工学院的学习经历来说明,充分的学术权力和民主氛围对大学的重要。据钱老说,在加州理工学院中,不同的学派、不同的学术观点可以充分发表,学生也能充分发表自己不同的学术见解,可以向权威们挑战,这些都真正培养了钱老的创新精神。钱老说,在这所大学中“你必须想别人没有想到的东西,说别人没有说过的话”。  

    今天,教育的堕落已不是什么新闻。无论在教育界,还是在知识界,自大、平庸和墨守成规都成了通行的学术准则。连教授们都失去了发现真相、捍卫真理的基本良知时,我们又怎能对他们教育出来的学生抱有奢望?当学校成为机构或个人获取利益的工具,当对教育体制的批判不去触及意识形态对学术民主的影响,以及当代知识分子的整体精神现状,任何对教育的设想和争论,都很难为我们带来真正的变革。科学精神也好,文化精神也罢,可以说对真相与真理的热爱都是首要美德。有了这种美德,才是一个合格的知识分子,有了无数这种合格的知识分子,才可能诞生所谓的“世界级大师”。 

    钱老去世了,但把一个谜语般的诘问留给了中国人。这个问题很像人面狮身的女妖斯芬克斯提出的问题。一天找不到谜底,就会多一些人被我们的教育体制吞噬。人们一次次拷问中国的教育体制,其实也是在盼着战神俄狄浦斯的出现。或许只有等他找到答案后,我们旧的教育体制,才会像人面狮身斯芬克斯一样,变成一块丑陋的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