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 

管清友 

说实话，在我拿到张明博士的这本随笔集（《觉今是而昨非——张明金融随笔集》，中国金融出版社，2009年8月版）之前，我几乎从未系统地阅读他的文章。那倒不是因为没有机会，而是因为我们太过相熟，以至于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对他这些年的研究的了解也有点“支离破碎”。特别是2007年我们毕业后，虽然也经常见面，但似乎谈论各自研究领域的问题就少了，这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所以，当我看到这本集子的时候，一时间感觉既“熟悉”，又“陌生”。

阅读这本随笔集算是弥补了这一缺憾，这让我系统地了解了他这些年所做的工作。我能看得出，这是他近年来关于一些经济和金融问题的所思所想，内容涉及中国的海外投资、国际金融中心建设与争论、人民币汇率改革、热钱和金融危机的系列研究，对一些经济热点问题的评论以及数篇读书笔记。

一般而言，就事论事的经济热点评论并不怎么吸引读者。但这本随笔集的特别之处在于，作者把相关问题的讨论按照时间和事件顺序放在一起，虽然讨论的同一主题，但时间和角度都不一样。这让关心这些问题的读者除了能够多角度、多侧面的了解问题的本质之外，还能够进一步了解作者研究这些问题的思考过程和思维方法。与有些随笔集的“生拉硬扯”不同，这本集子中的内容划分可以说是自然形成。这些年来，张明围绕国际金融和宏观经济的大主线，系统研究了中国海外投资问题、人民币汇率改革问题、热钱问题以及金融危机。特别需要指出的是，张明关于此次金融危机的研究是持续的，系统的，也是及时的。除了这本随笔集中收录的这几篇短文之外，他还与郑联胜博士合著了《华尔街的没落：透析美国次贷危机与中国经济走向》一书。这一点，在我们这一辈青年经济学者当中，是有目共睹的。与严肃的学术论文不同，这些基于学术研究而写成的短文每篇文字不多，十分耐读，特别适合闲来无事或临睡之前短暂的阅读。当我还是经济系学生的时候，我就是用这样的阅读方式读完我的师兄何帆博士的随笔集——《出门散步的经济学》的，这本集子让我受益匪浅。我想我还会用这种方式读完张明的这本随笔集，并建议您也如此。如果您能在多年以后仍然记起这本书，并一直将其放置在书架上，那无疑是对作者最大的鼓励了。

经常有朋友跟我说，这几年张明“火”了。我想他的学术影响力和社会影响力的建立，正是他持之以恒、孜孜不倦地从事自己热爱的事业的回报。作为同学、朋友、知己和合作者，我由衷地为他感到高兴。

关于对这本随笔集的内容和观点的评价，我不想“越俎代庖”，而想把它留给读者。我想说的是，所谓“好”书，倒不是那些看了之后让你马上就感觉“热血沸腾”的作品，或是那些看了之后让你感觉“於我心有戚戚焉”的作品，而是那些能够对你的职业、人生或者说方法论与世界观有一定影响的作品。

这些年，我经常从他的文章当中寻找研究问题的灵感。至今，我仍然时常光顾他的博客，了解他对一些问题的看法。如有不同意见，我会马上抓起电话跟他聊上半天。至今，我仍然时常怀念我们在狭小的研究生院宿舍或是路边的小酒馆聊大天的日子。至今，我仍然时常翻阅我们合作过的文章，并为我们在国内较早研究“国际石油交易的计价货币”问题，较早探讨流动性过剩问题等等而颇为自豪。我还把我们一起合作的经历和研究的问题写入我的书中（《石油的逻辑——国际油价波动机制与中国的能源安全》，清华大学出版社即将出版）。

我与张明的学术道路应该说有很多共同之处：都算是国内培养的经济学科班“土鳖”，毕业于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都非常幸运地受业于著名的经济学家，他的博士导师是经济学家余永定教授，我的导师则是经济学家张宇燕教授，虽然余老师要比张老师年长，但他们是研究生同学（顺便说一句，就经济随笔的思想性和耐读性而言，我认为张宇燕教授的文字简直就是一座难以逾越的大山）；都不甘寂寞，在学术研究之余“热衷”于在现实中“指点江山”，“激扬文字”，无论是“为稻粱谋”还是“兴之所至”地“生产”一些经济随笔；毕业后也都继续从事学术研究工作，并且都乐此不疲；都认同一点，那就是在越来越专业化的学术“市场”中，我们必须尽量做到进行专业化的研究，并形成自己的“主打产品”，现在看来，我们基本都做到了这一点。所不同的是，张明比我具有更多的在金融部门的实践经验。他在硕士毕业后曾就职于“四大”之一的KPMG（在这本集子中，他还记述了他的毕马威岁月），博士期间还在Asset Managers Group等机构任职，并曾多次到日本、香港访学。从理论到实践，从实践再到理论，他的文字既有理论的思考，也有实践中经验的总结，并比一般的经济学者更加“言之有物”和“有的放矢”。他对问题的分析非常条理，逻辑性很强，这源于他扎实的基本功训练和清晰的思路，令我自叹不如。

正如钟伟博士在序言中所说的，“张明博士是非常勤奋的”。我对此感同深受。是的，没有勤奋，就不会有持续不断的创作。而作为同龄人，我也看到，在这些文字的背后，也是他的人生道路选择，或许还有曾经的彷徨。

这本随笔集的名字叫做“觉今是而昨非”，也是他博客的名字，取自陶渊明《归去来兮辞》：

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既自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舟遥遥以轻飏，风飘飘而吹衣。问征夫以前路，恨晨光之熹微。

《归去来兮辞》是晋安帝义熙元年（405年）陶渊明辞去彭泽令回乡时所作，这是他最后一次出仕。陶渊明用“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来表达走出迷途，开始一种新的选择和生活的意思。我从未问起过张明用这句话作为他的博客和文集的名字的用意，但我想他一定也有走出昨日彷徨，坚定今天选择的意思。这一点，或许对于那些即将与我们有相同经历、相同选择的人是一种启示。

“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这句话是写给张明的，也是写给我的，或许也是写给各位读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