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胡适的20%学习
——地球日记·2009年12月5日
今天中国作家韩寒跳槽换了出版商。新的出版商给韩寒的书开出了20%的版税率。版税制是国际流行的付酬方式，也就是作者从书籍的总定价中按百分比抽取稿费。国际上通行的版税标准是：书的印数在1万至1.5万册时版税率应为10％；印数为1.5万至2万册时版税率应为12％；印数2万册以上时版税率应为14％。
20%是天价版税率。自地球上有文明有文学有版税以来，上一个享用过20%版税率的作家是胡适。当年胡适给自己的书制定的版税率是初版15％，再版20％，低于此标准，坚决不出书。
我的《皮皮鲁总动员》的版税率是15%，我也要向胡适学习，向韩寒学习，向20%努力。作家富起来，有利于向慈善家转化。
自中国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末实施《著作权法》后，我在出书时开始要求出版社以版税形式向我支付稿费。
高版税率需要真实印数的保驾护航。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我的一套书由南方某出版社出版，几年下来，逼近百万册的印数很是令我陶醉。一日，我忽然接到一位小读者的举报信，她说她爸爸就在印刷我的那套书的印刷厂工作，她说那套书的版权页上标明的印数是假的，实际印数比这大得多，她还给我寄来了有实际印数的印制单的复印件。真是晴天霹雳。我的律师当即表示要诉诸法律，我说我先打电话看看对方的态度，如果死不认账再起诉，一个电话打过去，该社长见我透露的数字准确到了个位数，立马就坦白从宽。收到该出版社补寄的版税后，我重奖了那位素不相识的有正义感的读者。
其实被出版商通过隐瞒书籍的印数从而惨遭剥削的作者不只是我。1925年9月，鲁迅将自己的作品《呐喊》和《中国小说史略》交给出版商李小峰经营的北新书局出版，双方商定以版税的形式支付稿费。开始李小峰支付鲁迅的版税还比较守规矩，然而从1927年起，出版商开始对鲁迅耍花招了。对于出版商屡屡拖欠版税和隐瞒印数忍无可忍的鲁迅终于在1929年8月13日拿起了法律的武器，聘请律师杨铿和北新书局对簿公堂。李小峰向鲁迅赔偿后，鲁迅为了控制出版商的印数，提出北新书局在今后印制他的书时要实行印书证制。所谓印书证，就是出版商在每本印制的鲁迅著作的版权页处必须贴上由鲁迅自己设计和制作的印书证（相当于今天的防伪标识），鲁迅以此监督出版商以达到确保自己的稿费不被出版商鲸吞的目的。自古中国的文人信奉“君子不言利”，甚至有“清贫是文人的本色”的滑稽之说。鲁迅和胡适等文学大师从“不言利”到“言利”的转变，体现了人类进入商品经济社会后文人观念的变化。中国作家能拉下脸来为稿费与出版商争得脸红脖子粗，大都有一个从不好意思到好意思的进步过程。鲁迅那次赢得官司后，于1929年8月28日在上海南云楼请客，笑逐颜开地同出版商李小峰化干戈为玉帛。出席作陪的有林语堂和郁达夫等。席间，林语堂对鲁迅打官司争稿费的作法颇多微词，发展到两人争吵，餐桌上顿时狼烟四起。以至于当天的鲁迅日记有如下记载：“席将终，林语堂语含讥讽，直斥之，彼亦争执，鄙相悉见。”以林语堂留洋多年思想之开化，在稿费问题上却比鲁迅醒悟晚，由此可见中国作家被传统思想束缚之深刻。
我被隐瞒印数后，正好看到了鲁迅“贴防伪”的伟大创意，于是如法炮制，从那以后，我的书出版前，由我向出版社提供高科技的防伪标识，出版社收到防伪标识后，按防伪标识的数量当月向我结算版税。这样做，能保证作家的权益。和我合作过的出版社如学苑出版社、北京少年儿童出版社和现在出版《皮皮鲁总动员》的二十一世纪出版社都支持我这样做，都严格按照我提供的防伪标识数量向我支付版税。当然，支付版税最及时的还是二十一世纪出版社，自拿到防伪标识起，从不超过当月31日向我支付版税。2009年2月5日，二十一世纪出版社向我要了130万枚防伪标识印刷《皮皮鲁总动员》，月底前即向我支付版税。最近看到有一家图书监测公司认为《皮皮鲁总动员》2月销量只有数万本，如此，只有两种可能：一是该公司由于在中国的数十万家书店中只能监测几百家书店的销售数据而导致其统计的图书销售数据的真实度有折扣；二是二十一世纪出版社是雷锋，明明销不出那么多书，却要按那么多数量向作家支付版税。碰到这样的雷锋出版社，是作家的福气。感谢饱含雷锋精神的二十一世纪出版社，是你们及时足额甚至“超额”支付的版税使得我在2008年12月5日获得了由胡锦涛主席亲自颁发的“中华慈善楷模奖”。
作家想提高自己作品的经济收益，我还有一个体会：在同一时间段内，将所有作品只授权给一家出版社出版。国外高收入作家如罗琳都是在同一时间段只在一家出版社出书。这样做的好处是，该出版社由于拿到你的独家授权，会不惜血本营销你的作品。如果出版社意识到你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一妻多夫，你的书在几家出版社出版甚至一部作品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交给不同的出版社出版，出版社就不会全心全意营销你，因为你没有全心全意在先。打个比方，出版社耗资策划了你的一场签售，结果在签售现场读者买了别的出版社出版的该作家的书让作家签名。鸡蛋不要放在一个篮子里，肉要放在一个篮子里。作为作家，如果你认为你的作品是易碎的鸡蛋，请授权多家出版社出版。如果你认为你的作品是经得起摔打的肉，请只授权一家出版社独家出版。当出版社看到你的独家授权诚意后，会用高版税率回报你。
再有，长销书比畅销书更能增加作家收入。要争取写出长销书。当你的同一部作品拥有两代读者时，那才是真正的财富。
读者是作家的衣食父母。作家对读者要有感恩心理。在签售时将书收走让工作人员代签用假签欺骗读者的作家，其作品的寿命和销量都注定会英年早逝。康德说：有两种伟大的事物，我们越是经常、越是执著地思考他们，心中就越是充满永远新鲜、有增无减的赞美和敬畏，那就是我们头上的灿烂星空和我们内心的道德法则。
中国大陆作家现在不是太富，而是太穷。请向曹雪芹学习写长销书。向鲁迅学习使用防伪标识保证书籍印数准确。向胡适学习20%的版税率。向罗琳学习在同一时间段只和一家出版商合作。如此，会有更多的中国人能靠写作养家糊口。
我在《皮皮鲁总动员》里有一句话：不管什么经历都是作家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