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俨少逸事(四)


  墨块·留白·勾云·流水

  “陆派山水”独创或加以推陈出新的技法。

  传统画法,水墨只是渲染而成,即使使用泼墨,也往往不留笔痕,而陆俨少运用“墨块”,则是积点成块,笔头饱蘸水墨,下笔如疾风骤雨,墨竭而势不竭,笔尽而意不尽,墨痕边缘出毛,常用来表现云雾的阴面。所谓“留白”,就是水墨留出的白痕,变无为有,以虚代实,使之缭绕萦回,盘旋山陆,或作云雾,或作泉路。要言之:墨块求其浑重,留白求其灵变。

  一九六四年,陆俨少到黄山写生,一路步行而上。见太阳光照在山林深处出现了一道道白光,他便和同行的西画家研究这一现象,西画家都说是轮廓光。可是中国传统山水画中却从未有描写过,为何不尝试一下?於是他决定使用留白。继而发现也可以用来表现云气,而且效果奇佳,既显现轮廓,也增加了画面变化,直的、平的、以至於弯曲回旋的皆无不可。后来他便称这种画法为“留白”法。陆俨少尝自谓:我观察山川云雾,创为“留白”之法。把水墨留出白痕,缭绕萦曲,盘旋山际。这种白痕,或是云雾,或是泉水,或是日光,因为前人所未有,无以名之,姑名之曰“留白”。其画法先画几条大墨痕,蜿蜒屈曲,或相平行,或相纠结,离合顾盼,心中先要有个。何处应密,以至虚实浓淡,轻重干湿,大致画定。然后因势勾搭,填描出条条白痕。首先要粗细疏密,自然流畅,有生物之致。切忌做作,如僵蚓秋蛇,毫不见生意。

  从传统山水画中,陆俨少又发现很少用‘墨块’来写,於是便尝试以墨块作画,最初他是从一大片丛林的山获取灵感,逐渐由聚点而变为墨面。他认为用笔除了点线之外,还须善用笔‘块’。画面上有了大块水墨,互相呼应,能使画面不平,而浓的大块水墨,往往即是一幅画的显眼处,所以也是它的精神凝聚处,也即是重点之处。每当创作进行中,利用墨块,可以别开境界,创出奇景,非意所及。

  陆俨少画大块水墨时,是先用笔蘸饱墨水,笔笔铺开,笔根著力,起手处依附山石或树丛边缘,顺势连续点去,积大点而成块。陆俨少自称下笔宜快,如疾风骤雨,合沓而进,顺势屈曲,不宜僵直,墨痕边缘宜毛,以便能装饰陆俨少物,如山石、林木等,即使不画他物,边缘即是云气,也宜松毛,可得云蒸霞蔚之致。

  所谓‘勾云’法,其实古已有之,并非陆俨少所创,陆俨少只是将古法占为己有,重新在画面出现。陆俨少认为一般人仅利用水墨渲染突出云朵,会显得单薄,於是试用线条勾出云的形态,看起来,居然有飘荡的感觉,而且显得很厚重,以后便一直沿用‘勾云  ’法,不过有时只留白当云,需要时就勾上三五笔,不只使画面丰富起来,而且在造型上与石头、山峰能互相呼应,增加动律感。

  自从陆俨少乘木筏过三峡之后,对流水有了很深刻的认识。陆俨少说:水位时高、时低,水势时急、时缓,每一处,水的形态都有所不同。之后,在陆俨少的纸上便出现了许多不同样式的水纹,如静静的湖水,则画成网巾水;湖面有风时,扇起波澜,则利用短线来表现,即将水纹写成人字样,一泛一泛的;当写浩瀚江水时,陆俨少就用既弯曲又绵长的线来写,就留出空白,以破江之平;如写汹涌澎湃的急流,就多画些隆洼凹  和浪头水花。总之,用不同形状的线条,组合成一大片水纹,陆俨少从此也成了‘画水大师’。

  纳尔逊

  纳尔逊艺术博物馆是美国著名的世界性博物馆,一级学术机构。1987年8月,博物馆主任特写信邀请陆俨少两年后前去举办个人作品回顾展,并说明这是中国当代健在画家第一次在西方举行这种类型的画展。相比较许多赴美中国画家自费在小场馆办展,“纳尔逊”的主动邀请无疑代表了陆俨少的“身价”。在当时中国画走向世界的行动风气和舆论大潮中,这一消息很快使记者们亢奋起来,被认为是货真价实的走向世界,纷纷加以采访报道。

  开这种规模的画展并不容易,需要一个漫长的准备期,馆长和东方艺术部主任专程到杭州拜访陆俨少,并摄制了幻灯片,讨论有关细节,陆俨少也为此进行了艰辛的准备工作,然而,由于种种扑朔迷离的原因,陆俨少最终未能走进“纳尔逊”,此事给陆俨少,给期待中的新闻界,也给画坛的许多人留下了诸多遗憾和问号。这里第一次公布陆俨少请人翻译的邀请信原件,有助于让大家了解实际情况:

  邀请信译文

  1987.8.17

  亲爱的陆俨少教授:

  您已经知道,纳尔逊—爱特全斯艺术博物馆是美国著名的重要的世界性的博物馆之一,而突出的还是中国艺术的藏品。在她长达50年之久的历史中。曾举办过许多关于中国美术的展览,并且不仅在本国而且在全世界树立一个鉴赏和理解中国文化的规范。但,过去的,们却没能为现代中国世术做许多事。现在,我们计划眷要为这个目标而迈出重要的一步。

  通过劳伦斯西克门东方艺术博物馆馆长何惠鉴生(译音)及堪萨斯大学教授及研究馆长李俦晋(译音)先生的推荐。我特写信邀请您在我们博物馆举行您的个人作品的回顾展,以表示我们对您的复兴中国传统艺术的贡献和您成功地把中国传统思想和现代经验相结合而形成的个人风格的赏识。我们希望通过这次展览您将得到同代画家领袖之一的荣誉。显示您作为一个中国艺术家对世界文化的贡献。

  以下是我们为这次展览向您提出的几条意见:

  1. 这次展览是发代中国画家在西方第一次举行这种类型的重要的和令人瞩目的画展。暂定于是1989年11月至1990年1月举行。

  2. 在我们这里展出之后,它将巡回到一些其他美国的博物馆,这些博物馆的确切数目和名称将在以后再定。

  3. 这次展览内容已由胡怀开先生和李祖青先生选好的总数为42件包括不同时期不同形式的作品,需要指出的是所拍的这些照片中还包括由不同或样和数目组合册页。这样,这次展览的画的数字将超过120幅。

  4. 我们博物馆将承担为在堪萨斯城展览的作品的准备、运输(从上海到堪萨斯城的来回)保险以及其他海关化费的全部费用。其他展览馆将负担们展览的费用。

  5. 博物馆将为这次展览印刷扩大型的目录。这包括何惠鉴、李铸晋、万青力和张志宁(以上译音)写的介绍文章,您的传记,以及展览作品的全部目录,和它的复制品。

  6. 您和您的一个家庭成员将作为贵宾被邀请参加在堪萨斯城举行的这个展览。这个展览开幕以后,博物馆将安排你们去访问美国其他较大的博物馆。从你由上海出发到回上海,整个过程不会超过一个月。所有化费包括旅行、住宿、交通和其他日常生活用费都由博物馆承担。

  7. 为要印目录的准备,我们希望至少在展览的前一年,必须有为这个展览的作品选,为此我们能拍到这些作品的照片。

  8. 为了这展览的所有展品都必须裱装成为看的外观,如果有些作品需要重新修装。我们将把作品送回给您做这些工作,因为我们这里没有人能够做这类的裱装工作。

  因为在展览以我们需有一个较长的准备时间,包括筹集资金,安排别的博物馆、展览目录的撰文和印刷、展览会的宣传与广告。我希望您能尽早给我们答履,以便使我们着手进行所有有关的工作。我盼望着很快可以听到您的回音。

  诚挚的

  马克F 威尔逊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