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宗教改革运动的漩涡

（1）泰戈尔与梵社

印度的思想文化，与宗教紧密相联，甚至可以说，宗教就是印度文化最直接的体现和表达方式。

不论是从历史的角度，还是从文化的角度，印度应该是一个文化区域，而不是一个统一的国家。在印度的历史上，仅有两个由当地人建立的王朝，即孔雀王朝和笈多王朝，但其统治时间都不是很长。在印度建立王朝的外来者，不计其数。比如雅利安游牧民族，马其顿希腊人，土耳其穆斯林帖木儿王朝和英国人，印度文化的包容性也非常大，常将外来者同化。但是，这一地区的宗教情况比较复杂，成为了宗教战争的一个主战场。雅利安征服者在公元前六世纪就受到佛教和耆那教的挑战。虽然笈多王朝带来了印度教的复兴，但后来还是被佛教排挤出了印度。穆斯林军队征服印度次大陆后，穆斯林和印度人之间的冲突构成了印度从古到今的历史的主要事件。不同宗教或同一宗教中的不同教派之间的矛盾冲突非常激烈，其影响是，印度人的民族认同感比较淡薄。近代以来，民族的特性越来越突出的时候，印度的民族意识也形成了。印度是英国的殖民地，在同英国殖民统治斗争的过程中，处于敌对状态的各民族和不同教派实现了合解。从宗教的角度来看，我们完全可以把英国的殖民统治当作是基督教与印度各种宗教的冲突。从现在的情况看，民族内部的矛盾容易得到谅解和解决，而不同宗教之间的矛盾冲突成为了当前战争的主要根源。

印度近代史上的三大运动——宗教和社会改革运动、文艺复兴运动和民族主义运动，泰戈尔家族都是积极的参与者，甚至还是首创者和领导者。在近现代宗教改革运动中，泰戈尔一家几代人都处于这一运动的中心，泰戈尔也不例外。

梵社是近代印度最早的宗教和社会改革组织。到了19世纪60年代初，发展到了顶峰，这时，以凯沙布·钱德拉森为首的少壮派和老资格的保守派发生了严重分歧。泰戈尔的父亲力图调和两派，他很欣赏凯沙布的才干，任命他为梵社的宣教师和秘书。少壮派的改革，由反对童婚，提倡寡妇再嫁，发展到赞成不同种姓之间通婚，提倡妇女受教育，吸收妇女入社，更激进的是，在宗教仪式上与传统印度教的决裂，在教义方面大量借鉴基督教。在这种情况下，梵社的分裂怎么样也不可避免了。

1865年，矛盾已不可调和。在他父亲代温德纳特免去了凯沙布的职务后，凯沙布组建了印度梵社，代温领导的梵社改称原始梵社，也称真正梵社。

印度梵社的影响力越来越大，1872年，殖民当局颁发了国民婚姻法，肯定寡妇的再嫁，并禁止童婚和多妻。这种变革，这不能不说是印度婚姻制度的一大进步！千百年来，没有社会地位的妇女，至少在形式上获得了作为人的权利。

在宗教改革运动深入之际，凯沙布的个人崇拜又引起了进步派的不满，因为凯沙布难以接受进步派主张妇女也享有高等教育的权利，并主张男女同校。当凯沙布违反教规将年仅14岁的女儿嫁给印度教徒后，进步派于1878年另行组织大众梵社。

这一时期，在宗教和社会改革上，称得上是印度的百家争鸣。印度向何处去？成为了印度新一代知识分子必须面对的问题。以加尔各答为中心的孟加拉地区，最先接受了西方文化的影响，成为了印度宗教和社会改革运动的发源地，主要争鸣也就在孟加拉展开。

在百家争鸣中，凯沙布·钱德拉森的影响很大。另一位重要人物是班吉姆·钱德拉·查特吉。他不赞同梵社的改革主张，对凯沙布的意见更大。他把印度教的毗湿奴派和谢克提派加以综合，重新解释毗湿奴派教义，被称为“新毗湿奴派”。他认为毗湿奴派的信仰基础是爱，包括自爱、爱家庭、爱祖国、爱人类四个级别。爱人类就是爱神，爱祖国是最基本和最重要的义务，所以，他的宗教改革与民族爱国运动是一致的。他反对梵社的抽象的一神论，主张崇拜有形体有特性的神灵。班吉姆的主张与印度日益高涨的民族主义情绪正相适应，得到了广泛的响应。

另外，以潘迪特萨·沙达尔为代表，则试图借助于西文现代科学的力量来恢复印度教，他们用科学方法来解释印度教的教仪和仪式，并证明西文现代科学在印度的梵典中已经存在。这很奇怪，不知他们究竟是相信科学，还是像中国的考古派和民粹派，他们能够在中国的古籍中很容易就能找到西方现代的一切，无不起源于中国的证据，以古已有之来证明过去的辉煌。姑且不论这是多么的牵强附会，这除了能满足自己的虚荣心和聊以自慰之外，其实什么也证明不了。如果这些证据真正能够证明的话，那么，古人的智慧现在又到哪里去了？怎么就没有通过遗传基因传承下来，而比古人做得更好呢？这岂止是无知，简直是无耻了。

为了锻炼泰戈尔，代温德纳特任命泰戈尔为原始梵社的秘书。泰戈尔也置身于宗教改革运动的大潮之中，不得不认真地研究宗教问题。

泰戈尔的改革得到了父亲的支持，原始梵社的影响力大增，但他以文学家的追求高度完美的思想来改革积习已久的宗教，注定不会取得完美的结果。泰戈尔并不是一个天生的领袖，他能够全力以赴地投入到运动之中，并能游刃有余，但要他独立领导这样的改革运动，确实是勉为其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