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上两首为美女说话的名诗
丁启阵
上一篇博文《古代文学中的劳动型美女》中,指出美女成名有一条规律:“永垂不朽的,多是‘事件型’或者说‘祸水型’的女子。她们的美貌,基本上都通过坑国坑城事迹得以证明。”我的本意,只是叙述一种历史现象,无心褒贬。
但是,难保别有用心的人不会趁机发挥,指责我只会欺负弱小,把女子当作替罪羔羊,不敢批评坑国坑城的真正罪犯——帝王将相、封建制度之类。
我华夏古国,历史悠久,文明渊博,从来就不缺少这一类别有用心的人才。这一点,我在写那文章的过程中就已经预料到了。但想到唐人杜牧《泊秦淮》一诗后两句“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向来未见有人严词责备杜牧只会批评卖场的歌女(商女),不敢把锋芒直接指向买唱享乐、醉生梦死的上层人物。因此,我也心存侥幸,以为可以蒙混过关。
不料,我的侥幸未能奏效,终究没有逃过他人的火眼金睛。一位匿名的评论家,如同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般,欣喜若狂之际,义愤填膺地给了我这样的批评:“作者白痴!什么红颜祸水,长得美是错吗?错的是男人好色!尤其在肮脏的政治争斗中争权夺利者不都是利用她们的美色去达到自己的政治目的!而她们又能从中得到多少快乐和利益。”语句的拖沓杂糅,透露出其心情的两极并存:一边是欣喜若狂,另一边是义愤填膺。
其实,这位“哥伦布”先生(也可能是女士)的观点,一点也不新鲜,古人早就说过很多遍了。这其中,说得最言简意赅、痛快淋漓的,我认为是两首诗歌。
第一首是唐人罗隐的《西施》。诗是这样写的:
家国兴亡自有时,吴人何苦怨西施。
西施若解倾吴国,越国亡来又是谁?
美女西施被越国选为美人计的道具,送入吴王后宫,获得吴王宠爱之后,寻机离间吴国君臣,搅乱吴国军政,使得吴国败亡,越国得报亡国之仇。这个妇孺皆知的故事,讲述、听讲的人,尤其是吴人,大约有不少是将怨恨指向美女西施的。但是,距今一千一百多年前,罗隐已经知道,国家兴亡是由客观规律决定的,美女并非真正的罪魁祸首。“西施若解倾吴国,越国亡来又是谁?”逻辑严密,斩钉截铁,任何人都无从反驳。
第二首是清人袁枚的《张丽华》。《张丽华》诗共两首,其中第二首是这样写的:
结绮楼边花怨春,青溪栅上月伤神。
可怜褒妲逢君子,都是周南传里人。
张丽华是南朝后主陈叔宝的宠妃。陈叔宝沉迷女色,曾经以名贵的沉香木为建筑材料,在光昭殿前建造临春、结绮、望仙三座阁楼,均高数十丈,有房数十间,以金玉珠翠装饰,香闻数十里。陈后主自居临春阁,他最宠爱的贵妃张丽华居结绮阁,龚、孔二妃居望仙楼。过着奢侈荒淫生活的陈后主与其宠妃张丽华,终于被攻入建康台城的隋军从一水井中活捉,杨广命令将张丽华斩杀于青溪中桥(即诗中所言青溪栅)。袁枚跟罗隐不同,他不关心南朝陈国灭亡的原因,他关心的是美女张丽华的命运。他认为,张丽华之所以落了个那样悲惨的结局,原因在于她遇人不淑。倘若她遇到的是正人君子,完全有可能成为《诗经·周南》(汉人有《关雎》一篇为歌颂后妃之德的说法)里所歌颂的有德的后妃。袁枚的批评锋芒,指的是陈后主,指的是男人。
两首古诗,说明我国向来就有明白事理、怜惜香玉的男人。那位欣喜若狂、义愤填膺的评论家,只能说是一位后知后觉者。此外,其语言表述能力也有待提高。张口就骂人,决不是什么好习惯。
2009-4-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