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商场现代化》因为出售版面敛财，被《中国青年报》揭露出来后引得媒体一片沸腾。我们再次听到了“加强管理”的呼声。

“加强管理”在中国是万能膏药，包治百病。所以不管出了什么问题，总能听到这样的呼声。这不禁让人想起成龙先生最近发出的“中国人还需被管”的豪言。看看美国的学术期刊，没有什么“核心期刊”的等级和名堂，有时我在自己的学界内都犯糊涂：发表一篇研究十九世纪江南的论文，《清史研究》（Late Imperial China）和《现代中国》(Modern China)究竟哪个更有权威些呢？有时几个学术同仁找笔经费，马上也出版一本杂志。寒酸者确实有要求文章的作者交费的。那是出版的成本费。不过，这样的杂志，不少照样有质量、有权威。人家那里似乎是无为而治。莫非我们中国人真是欠管吗？

我看，我们的这些腐败，多半还是管出来的。真若是“加强管理”，怕是越管越腐败。比如，《商场现代化》为什么能买版面？因为它垄断了出版杂志的权力。试想，如果十几位顶尖学者经过反复酝酿，决定出版一种学刊，他们能成功吗？我看未必。因为这并不取决于这些学者的学术信誉，甚至不取决于他们能否筹集足够的经费，而是取决于他们能否要到刊号。刊号就是管理的工具。人家有刊号没学问，你有学问没有刊号的就得向人家上供。再有，为什么这么多人要跑到这种野鸡杂志那里缴钱发表文章？这还是管出来的毛病。现在有各种规定，评职称甚至研究生毕业都要有发表的作品。美国这方面其实松很多。固然，那些著名的研究性大学要求教授有一定的发表作品，但是规矩非常灵活。比如就有人靠一本书拿到哈佛的终身教职的。小学校中，还有在无论文发表的情况下当了终身教授的。统一管理的影子几乎看不见。一切还挺有秩序。

现在的问题不是什么“加强管理”，而是进一步放开。比如，美国的大学形式各异，最多有个评估认证，鉴定你这里的教学具有大学水平。这个门槛很低，过了后非常自由。各种大学三四千所，放开竞争，有走研究道路的，有走教学道路的，有“不发表就死亡”的竞争，也有只说不写的逍遥派。孰优孰略，还是交给市场判断。一个大学的教书匠，如果有一定的声望和活动能力，自己就可以拉起一个杂志来。至于这本杂志是否为学术界所承认，全靠自己打声誉。实在没有听说有什么机构定刊物等级的。至于一些大的学刊，比如主要学会的学刊，从学会的主席到学刊总编全是学术界选出来的。象美国历史学会的主席，大致一届就任一年，大家轮流坐桩，谁也难以垄断权力。这样办出来的杂志，则更能反映学术界在学术标准上的共识。

在我看来，清除腐败首先要多些自由。学术刊物的刊号审批要放宽放开，最好谁想办谁就办。刊物的等级要取消。大家在质量上自由竞争，哪里需要特别机构定谁是“核心”。更重要的是，大学之间要有更多的竞争。比如，一个考生应该能同时报几个学校，可以拿着几张录取通知自由择校。这样，生产垃圾学术的学校就会被渐渐挤出市场。当然，肯定会有人说我这全是异想天开，不符合中国国情。实在是抱歉。这大概是因为我长期在美国的高校中谋生，已经习惯不被管了，实在想不出在没有人管的情况下怎么会有那么多腐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