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青花”?啥“白搭”?


 

啥“青花”?啥“白搭”?

 

    上个星期天到刘刚家小坐,碰见了在“青花”教物理的陈教授。我是第二次见陈教授,第一次见也是在刘刚家。陈教授给我的印象:随意、洒脱,充满书卷气但不显迂腐,风流倜傥但不觉轻狂,俨然一副有风度的标准学者模样。

    陈教授在台湾出生,在美国完成学历。他是前些年被教育部出重金从海外聘来的100个专家教授、学科带头人之一。第一次见他时就听说他遭到了圈内人、同行们的围剿,起因是他写了一篇猛力批评中国大学与中国教授的文章。这文章大概是说,如若以大学的原创精神、顶级的科研成果、高品质的学术论文排序,那中国的大学大概就会被排在倒数第一位。文章还披露了中国大学科研经费荒唐的划拨方式与诓骗黑幕。我记得之前好像在《南末》看过这篇文章。第一次见陈教授时,我还暗自吃惊:“哦,原来这始作俑者就是眼前的这位陈大人!”

    这次在刘刚家见他,又听说他最近遭到了第二次围剿,参加围剿的除了圈内人、同行外,还包括一部分他教的学生。原因也是写了一篇什么文章。这篇文章我没看过,好像刘刚说过一下是什么文章,但我没记住。因为席间只顾在听陈教授愤怒声讨“青花”当局之反动,扼腕哀叹“青花”学生之可怜。

    好像这第二次围剿比第一次后果更严重,因为学校当局把他的课给停了,只让他去搞科研,不准他再给学生上课。因为他说起了给学生们上最后一课的情景。他说他最后一次走上讲台,几乎是在向学生们恳求:“看在我这么些年给你们认真讲课的份上,请你们用心听完我给你们讲的这最后一节课……”又是一回最后一课。

    他反复多次说,不理解“青花”校方为什么要那样做?为什么要那样?不理解学生们为什么要对他的文章作出那样的反应?同时还说了许多的不理解……不理解……

    我忍不住在一旁说话了。我说让我来给你们插述一下我亲身经历的二三事吧。

    第一件事。80年代末,我受聘在计算机工程学院主持文化学讲座。主要负责请院外的一些高手或学有专长者来院里,每个周末为学生们搞一次专题演讲。讲了几次后,大家反映还不错。当时与我同事的一个朋友陈刚有一天对我说:“老毛,我看,你以后就没有必要老是请外面的人来讲了,你应该亲自冲上台去为学生们讲一次、两次、三次,那才叫过瘾呢。”我当然是推辞了,对他说:“第一,我没有什么可讲的;第二,即使有讲的,我也讲不好,不会讲。”

    他老兄不服,整天整天都在怂恿我。以致去鼓动学生,让学生来向我发出诚意的吁请。硬是被他弄成了那样一种架势:不讲好像下不了台。结果,我还真的去给学生们讲了一次。讲的具体题目我记不得了,大概是“批判人民的真理:唯物主义”之类。原本打算这是一个系列讲座,要分三次讲完。

    我记得这次演讲效果很好,教室是里座无虚席,气氛既肃穆又热烈。整个过程充满了一种探索、求知、好奇的互动。事后有同学走上台来热情地握着我的手说:“感谢你,毛老师,这是我进校来感觉最幸福的一个夜晚,感谢!”还深深地鞠了一躬。

    不料,第三天下午院长在我的办公室找到我,叫我下班后到他家里坐坐,顺便吃顿便饭。我觉得很蹊跷,这在以前从来没有过。既然是院长大人亲请,自然不便拒绝。再说了,说不定人家还有什么其他的事呢。

    下班后,我去了院长家,发现院长夫人亲自下厨。自忖道:待遇不低嘛。饭后喝茶聊天,院长对我说:“毛老师,我给你说件事,听后你不要往心里去。”我说:“你说嘛。”

    他问我:“你是不是前天给学生搞了一次讲座?”我说:“是的,咋了?”

    接着,他说:“是这么回事,有学生来给我们反映,说毛老师讲的内容与马克思主义的基本思想和原理有出入,不吻合。”

    我当即打断了院长的话,干干脆脆地对院长说:“不,不对,说错了!”院长不解地瞪大眼睛看着我,一脸惊愕。我想,他以为我是在为自己辩解呢。哪知我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如果有学生反映的话,反映与事实不符。何止是有出入,不吻合呀,完全是相互背反,水火不容。”

    听我这么一说,院长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明显语梗。只是话不成句地搪塞着:“啊…啊…不…要…这…么…说…言…言…言重了……”弄得院长不知说什么好。

    之后,院长对我说的一句语重心长的话可以说让我终身难忘。他说:“毛老师,我们最好还是只教书,不育人吧!”我说:“只教书不育人,那还叫做老师吗?”

    由于院长这么说,那学期一结束,我就离开了工程学院。

    第二件事。几年前的一个夏天,我回老家度假。一个乐山的朋友,当年函大的同事约我到育贤门的城门洞下喝茶,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向我咨询。顺便说一句,育贤门是喝茶的绝佳之地,也是今天乐山最美的一个景点。喝茶的地方在城门洞下靠左边的石阶上。一边是有几百年历史的明代古城墙,殷红色的石壁上、石缝中,古老的榕树树根盘结缠绕,纵横交错;一边是波涛滚滚,浪声阵阵的大渡河。河的对岸是绿郁葱葱的太阳岛。往东看,可以目睹凌云、乌尤;往西看,如果天气晴朗,可以远眺峨眉廓影。夏天,大渡河显得很宽。河面离我们喝茶的台阶仅有两公分高。要说这地方究竟有多美妙,乐山一怪杰梁焰兄的一句话可以作引证。他曾说:“老毛,要是请你们北京的朋友在此喝一顿茶,恐怕一人收3000块钱的座位费,不嫌贵吧?”

    那天,同事请我喝茶,梁焰刚好在场。想都没有想到,这位同事向我咨询的是有关“青花”、“白搭”的事情。大概问了一些“白搭”某某系怎么样,当年录取线是多少,有没有与“白搭”熟悉的人之类的问题。我说:“为什么问这些?”他说:“我女儿今年准备报考‘白搭’,想打听一下情况。”

    一听,我顿时就火了,加大嗓门对他吼道:“你真是糊涂啊!为什么要叫自己的女儿去考‘白搭’呢?”同事一下子被我给弄懵了。我没有管他的反应,继续说:“就像天安门是人们别有用心杜撰的一个神话一样,所谓的‘青花’、‘白搭’,也是别人捏造的一个神话。当然,与其说那是一个神话,还不如说是人们布的一个局,挖的一个坑,设的一个套,就等着有人往里面钻,往里面跳,魔鬼在偷着乐呢,哈哈!”

    同事当然对我的话不解。见他无以回应,我便反问道:“为什么要考‘白搭’?结局不外只有一个吗?进去时被人骗,出来时继续骗人。”

    由于我的这番话,这场咨询显然以失败告终。同事离开后,梁焰对我说:“大概在乐山待久了,脑壳没有开窍。”

    讲了这两件亲历事件,我给陈教授简述了一下“青花”、“白搭”的伟大机制。我说:“要知道为什么会那样吗?那是一个庞大、复杂、系统的阴谋。想想看,人家在这方面是铆足了多大的劲,用够了多大的心呀!为了在全国范围内收罗到智商第一流的青少年,他们真是绞尽了脑汁,费尽了周折,又是模拟,又是统考,又是推荐,又是选拔,层层验收,步步审核。步骤精细,程序繁复着呢。为的是什么?为的是一网打尽,按计划收拾。把一流人才笼括在‘青花’、‘白搭’里来,以便集体摧残,集中销毁。靠!效果还真是明显,效率高着呢。”

    听我这么一说,陈教授“哇”了一声,“原来是这样!懂了。”

    旁边的作家老村说:“老毛,你真厉害。陈教授多年不解的问题,就这么被你两句话搞定了。”

    当然,我把老村的话百分之百地理解成调侃。

 

                                          2009年5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