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格最喜欢的故事

    据心理学家约翰逊说，荣格最喜欢下面这个故事：

    生命之水希望在地球表面显露出来，以便在一口自流井中冒泡翻滚，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地流淌。人们过来饮用这魔水，受它滋养，因为它是那么的干净、纯洁、清爽。可是人类并不满足于让事情处于这种伊甸园状态。渐渐地，人们开始把这口井用篱笆围起来，向进来的人收费，宣称它周围地界的产权，制定了精致的法律，规定谁能够走近这口井，并将大门锁上。不久，这口井成了权势者和精英们的财产。结果这水被激怒了，非常生气。它停止流淌，而是在另一个地方冒泡翻滚。拥有第一口井产权的人们那么全神贯注于自己的权力体系与所有权，以致没有注意到水源已经枯竭。他们继续出售已不复存在的水，很少有人注意到真正的权力已经消失。但一些不满意的人以很大的勇气进行探索，发现了新的自流井。不久，新井又落在了产权拥有者的控制之下，遭遇到同样的命运。水再次出现在另一个地方——这就是整个有明文记载的历史所发生的情况。

    约翰逊在《承认我们的阴影》一书中，对人类的这一历史作了评论。他写道：“水经常被用来作为人类最深的精神滋养的象征。它从历史流到我们的时代，它总是流淌，因为这井对自己的使命忠贞不渝。但它充溢在某些奇怪的地方，经常在人们习以为常的地点停止流淌，并在某些最让人吃惊的地方冒出来。感谢上帝，因为水还在那里。”

    我自认理解为什么荣格会最喜欢这个故事，不仅因为故事中的水是人类精神与灵性的象征，是人类真命真活的保证，而且故事本身也对人类精神的历史与现状作了准确的描述。至于约翰逊的评论，那自是另一个世界里的另一份自信与感怀。因为只有约翰逊们的世界才有可能由于水始终存在在那里而萌生感怀。

    这个故事使我想到了我们这个形式主义帝国的可悲事实：水干枯了，早就干枯了，可人们着力的地方并不是开掘水道，接通水源，而是筑堤垒坝，加大“抽水机”的马力，给“蒸发机”的设备换代升级。几乎所有的权力机构、主流媒体和知识精英都在忽悠，叫嚣，贩卖，可兜售的并不是什么香甜可口的矿泉水，而是矿泉水的瓶子、瓶盖、包装和商标。于是乎，帝国的水务从业人员就全都成了瓶子、瓶盖制造商、商标设计者和包装专门户。结果，让撒旦的阴谋逐圆渐成，魔鬼的笑声放肆嚣张，使数以亿计的人把矿泉水瓶子、商标、包装误认为水本身。在一个瓶子、瓶盖、商标、包装、塑料、废纸、反义词充斥、堵塞的世界，水自然（实际上是人为）退位、缺席。一个严重缺水的世界又要故作水满充溢，那唯一的做法就是作假，演戏。拼老命地演，一直演到撑不住，崩盘，从新开始。所谓从新，实际上是循旧，因为它沿袭的仍然是重复过去的老路子。

    这种状况，有人说了，叫做画饼充饥，画地为牢，束茧自缚，自我断后。也许，帝国的行径是世界第一大悖论与迷案。因为自诩为一个聪明绝顶的民族，却有那么多的人主动参与了戏台子上的集体公演，而且联袂倾情，投入无比。其目的不外一个：维护全民平均的集体愚势，捍卫自残自伤的民族机理。

    我觉得，只要水一直是断着的，那这种情况就会始终存在下去。要想有好转，除非拆除“抽水机”，解构“蒸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