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保蹑手蹑脚钻进那间杂物室时,天还黑得厉害。惊惊惶惶的脸猝然被一面黏软的蛛网罩住,一挣动,零乱不堪的蛛丝便粘在额头、鼻尖和唇边。手一抹,湿热的手心触着一样小而绵软的活物,无疑是蛛网的主人。烫急般一甩,不知摔到哪个黑洞洞的角落。
他无声地咒骂一句,继续往前挪步。
这屋原有些熟稔了,但此刻他仍步履蹒跚,不得要领,还使右脚硬硬地踢在一张铁犁的底部。他痛极,却不敢吱声,龇牙咧嘴地缩下去用手将大脚趾安抚一番,两耳没忘捕捉那边的动静。
那边毫无动静。
他想自己一定把时间搅昏了。也许才午夜或刚两点。那么就得在这充斥着棕毛木头桐油铁器腐杂气息的鬼地方熬几小时。原可以掌握正确时间的。昨晚之前那块银壳怀表还好好地揣在上边衣袋里。孟嫂忽然要借他怀表。沐浴後的女人月光下姣白如玉,香皂气息从她裹得紧紧的月白色右襟衫内丝丝溢透。他抑不住鼻窦翕动,不觉中已解下了怀表链子。
他把怀表放进孟嫂笑吟吟伸过来仰翻着的手里。食指和中指稍稍触及了女人手心肥白暄软的皮肉,他禁不住打个寒噤,觉得灵魂正被一股滑腻腻带生石灰气息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死死缠住,迅速地坠入无底的黑洞。
天保等待中差点扶着那张锈迹斑斓的铁犁睡去。一阵淅淅沥沥的流水声,使他神志大清。以前几次偷窥的经验已知,女人起床时,每每有这一番马桶上急促的宣泄。
果然一会儿那边就亮出光色来,透过松木隔板的缝隙,在这间幽暗的室内展开一叶叶粉黄的光扇。他将面孔贴近尘灰扑扑且溢散着朽味的板壁,左眼委屈地闭着,右眼找准一道刀背宽的缝口,放肆地射过去。
月色(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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